第一章 归楚

闻昭妤自蜀地一路向东，天算不得十分清朗，路算不得十分坦荡，所幸有美景作陪，一重重山，一道道水，终至湖北，也不算太过劳累。

此次外出历练，闻昭妤是带着唐老奶奶的指令。当今江湖，雄霸武林廿六年的六分半堂与有朝廷撑腰如日中天的金风细雨楼平分秋色，她一要打探这雄踞天子脚下两大帮派的虚实，二则是为了制出解药。

唐门以炼毒闻名，然而，在诺大的唐家堡，不仅有毒道，更有医道，只是医道但救人，不杀人，亦不宣扬，因此不显于江湖。

有毒药，必研得解药，这是唐门的规矩，也是留的余地，“火盐”至今无药可解，闻昭妤便想去苦寒之地碰碰运气，看看可有化解之方。

湖北乃九省通衢，行商坐贾，鱼龙混杂。闻昭妤的父亲为此地巡抚，此刻心急如焚，不为别的，正是闻昭妤的幼兄闻昭明，自前日趁母亲昼寝，溜出府去，再未归来，原被六分半堂捉去，还扬言要割了他的舌头。

闻昭妤正打算在湖北故地歇脚，还未及放下箩筐，便知此事，气势汹汹地杀出了家门。

然迎面冷风吹醒了她，在人群中找她的幼弟如大海捞针，更不知她幼弟现下是死是活，是清醒是昏睡，思虑再三，只能先去市井打探。

六分半堂广揽武林、绿林人物，在湖北有很深的根基，闻巡抚原先便是六分半堂中人，后不知为何投靠了金风细雨楼，这才有闻昭明遭此一难。

黄鹤楼附近人山人海，远处不时有阵阵喝彩声，闻昭妤被周围人裹挟着动弹不得，只得暂时打消登楼的隐秘的念头，随人流移动到街头走马卖解处。

闻昭妤不算多高，努力踮了踮脚只能勉强看到一小块青石地，她就这么往前挪啊挪，终于站到了最里圈。

“呵。”

“噗嗤。”

她听到两声笑。

一声是后面人的嘲笑，一声是旁边人的憨笑。

闻昭妤先看到那笑得和善的年轻人，见他脸上全无恶意，也对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又转过头看看是谁嘲笑，可人实在太多，她只得郁闷地把目光转到表演之人的身上。

宽阔的青石板地上，一边是被缚着铁链的小猴在绳索、板凳上作花巧，另有说书人在道说戏文，一边是身有残疾的小童，或缺手缺脚，或状如人猴，或口不能言，捧着瓷钵过来纳钱。

闻昭妤见不得这些可怜人，遂招了小童来，把自唐门带出的钱全给了他，小童张着嘴，从喉咙里咳出“谢谢”两字，也正是他一张一合的嘴，让闻昭妤如坠冰窟。

他竟是生生被人割断了舌头！

这说不定正是六分半堂的手笔，闻昭妤不禁看向那被黑布遮着的大箱子，如果她猜得没错，闻昭明定然在这些黑箱子里。

她生气地想上前，却被旁边之人按住，他微微摇头，只是面色不显，让人不清楚他的意图。

“你和他们是一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