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瞧不起人!”
“逃到强者的身边去逢迎谄媚,并不是什么坏事啊,很实际的社会生活嘛。”
“什么意思……”
“所以啰,错估自己的实力就是不对,而且还会惹麻烦。羽美,你应该知道大雄的同学小夫吧。”
“为什么?”我咬牙切齿,握紧拳头,喉咙觉得很痛。“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我并不想拯救弱者,也不是个见义勇为的人喔,而且……有小朋友快掉下悬崖,我也不会冒险去抓住他。”
“我听不懂啦……”
“我的意思是,自己的身体要靠自己去保护。”镜同学对我眯起眼睛。“你想想看,不重要的小角色大部分都是要被牺牲掉的吧?”
虽然很丢脸,但我还是哭了出来,眼泪完全不听使唤。是某种情绪以外的东西让我忍不住流泪的,因为我心里非常冷静,情绪的温度也离沸点还很远,这些都是最好的证明。那么,让我哭泣的,是什么?
不管四周有多黑暗,我都不愿意被人看到流满眼泪跟鼻水的脸孔,所以我立刻蹲下,把纸袋放在地面上,双手掩着脸,然后陷入无法克制的抽咽,还有什么比这更难堪的?
“好像变成我是反派了啊。”镜同学对于我的眼泪,只丢下这么一句话。“好吧。”她转过身,离我而去。“来吧,各位,久等了!该是我出征的时候了,长久的等待不会白费,来吧,好好干一场!”
踩着轻快到令人憎恨的步伐——镜同学离开了,我被留下来独自哭泣。我不要被抛弃,不要一个人……
7
我吃着藤木的大腿肉,读取她的记忆。脑中开始穿插藤木的回想画面,既非影片也非文字的奇妙感觉,让两人之间有部分记忆共存,藤木的思考重叠到我身上来,跟我融为一体,想起来就满讨厌的。在藤木人生中所有深刻的印象都一一倒带,我从中选择了高中部分的记忆,锁定目标然后专心投入,搜寻繁复的记忆轨道,其实习惯之后也就不觉得困难了。
高中时代的记忆……找到了,脑中放映出欺负千鹤的画面:在雨中,藤木一伙人看着被推倒在水洼里的千鹤,而满身污泥的千鹤,眼神就像是被遗弃的小狗。樱江撑着红伞在旁边笑,撑透明塑胶伞的秋川也一起嘲笑着。不知为何……我有种自己也参与其中的错觉,而所谓错觉,其实是相当具体的感觉。
对千鹤的恶意欺凌,夹杂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记忆,慢慢播放出来:把被车辗死的猫尸体放进她的书包里、放学后对正要回家的千鹤丢鞭炮、撕破她的体育服再放到男生更衣室,还叫她下课去拿……
为什么?我不懂,为什么要对千鹤做出那么残酷的事情?我想不到任何理由。千鹤的母亲的确是杀了自己的丈夫仓坂医生,到现在还没有落网,可是那跟藤木一伙人一点关系也没有啊,这些家伙根本就没有制裁谁的权力跟资格。就算有权力或资格,对象也不应该是千鹤,而是她的母亲吧。
不一样。没错,那是不一样的,我知道那群人的本能跟冲动,这群人欺负千鹤,根本不需要理由。当我读取人肉里的记忆时,也会将当事者的情绪一同感应到,因此我能完全体会藤木欺负千鹤的心理,包括那些低能的思想,以及幼稚的动机。
我用力踢走掉在脚边的藤木头颅,血从切割面喷出来,溅在餐厅的墙壁上。那颗头维持着惊愕的表情看向我,真爽快。这家伙没有任何想法,只是因为想欺负人,就去伤害千鹤,根本连什么憎恨或是忌妒之类的情绪都没有——只是想欺负人。
不相信鬼神的我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近那颗丑陋的头颅,抓住头发开始痛殴,砰——再一次,砰——再一次,砰——再一次,砰——眼球掉出来,舌头伸出口中,断掉的牙齿落在地上。好脏,如果是刚才藤木昏倒的储藏室被弄脏还没关系,可是餐厅……顾名思义就是要吃东西的地方,虽然只不过是用石膏板围起来的狭小空间,但我一直都很注意整洁卫生的……
等一下再好好清扫吧。
藤木的肉很油,称不上好吃,脂肪比例太高了,每次一加热油就会溅出来烫到手。真是不适合食用的躯体,我用高汤块跟胡椒盐把她的手指炖烂,一边吃一边这么想。新的记忆出现了,从太阳照在窗户上的角度推断……应该是放学后,教室的公布栏上,贴着一张没人会去看的政府公报,上面印着九六年六月号,那么这段记忆,就是上个月的了,还很新。
教室里聚集了一群熟面孔,讲桌上坐着樱江跟秋川,黑板旁边是中村,中村前面第一排座位上有石渡跟田泽,在他们后面的是岛田。这六个人全部都注视着把身体硬卡在窗台上的藤木,而且不知为何,表情都很疑惑。
“哇,好厉害……要不要去上电视?”说话的是石渡。
“你说真的?开玩笑的吧?”这是秋川说的。
“怎、怎么可能,不要闹了啦,别乱讲,很触霉头耶。”说话的是岛田。
“就跟你说是真的嘛!”藤木的声音充满莫名的自信:“所以不好意思,相信我吧。”
接下来的对话,似乎都没有纪录在藤木的大脑里,于是放学后的场景就渐渐淡出结束了。这是怎么回事?我所能读取的记忆,只有当事者印象深刻的经验,至于这种日常生活的琐事应该是没办法才对。可是刚才的画面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既不是在欺负千鹤,也没有在做什么事情,只不过是一段放学后的闲聊而已吧……不对,难道说……那些对话……
搞不好这群人的对话里面有什么秘密,我只想到这个可能,但是……她们到底在说什么呢?解开岛田死亡之谜的关键吗?不对,没那么巧吧。对藤木本人而言或许是重要的记忆,对别人而言说不定根本无关紧要,而且岛田就在现场,当着他的面讨论杀人计划,等于是不打自招,这么说来藤木就不是凶手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