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别在意别在意,就连我自己,也不想暴露真面目啊。”青威如此回答,话尾伴随着笑声。
“青威你也是?”我有些吃惊,如此说来,那个活泼开朗的宝仙青威是个虚构的存在吗?
我无法想象,一直以来我都无条件地相信,她在日常生活当中也是用同样方式在过日子的。
“对啊,人家我也是那样子的喔。”青威小声地说:“虽然不至于只活在角色扮演的时候,可是平常的我真的很平凡喔,平凡到不行,没有活着的意义。”
“喔。”大家……都是一样的吗?我想,并不是只有我特别糟糕。
每个人在主观意识里,都抱着某些不满和缺憾。青威的自我批判,也是从这样的情绪当中衍生出来的吧,甚至连琴美,说下定也是一样的,恐怕连有川的心里也带着对自己的厌恶吧。为了弥补缺陷,或者应该说是为了脱离自己,我穿上角色的衣服,揣摩角色的思考模式,凭藉角色的灵魂来补足这个“我”。正因为不喜欢自己的存在,所以更能完全进入角色当中,这算是恶性循环吗?我不认为。
任何人的心里,都会有所谓“憧憬”的想法,这是无法否定的事实。对于演员、歌手或运动选手,甚至身边的上司、老师、前辈……多少都会有过憧憬的念头吧,虽然没有也无所谓。我们……不,至少我自己,就会憧憬别人,并且怀着这样的心情去从事角色扮演。憧憬绫波零,就穿上绫波零的衣服,憧憬茶茶,就模仿茶茶的动作,开朗地大笑,我一点也不觉得这些行为有什么不自然,就像有的人会跟喜欢的歌手剪一样的发型、穿一样的衣服、吃一样的东西,都是相同的道理吧。
“嗯?怎么了,小海?你好沉默喔,去上厕所了吗?”
“啊,没有。”我清醒过来。“没什么事。”
“对了,其实我打给你是要有事情要联络喔。”
“联络?”什么事呢?
“明天,那个……叫什么来着?就是那个啊,上次举行活动的会馆。”
“啊,那个叫做……麦香堡大楼?”
“对,对,应该就是那里,明天有活动喔,琴美说的。”
“咦,真的吗?”我重新握紧话筒。
“没骗你啦,而且好像还有自由参加的现场贩售会,当然,角色扮演是绝对没问题的。”
“哦……”
“怎么样,要去吗?虽然很临时啦。”
“几点开始呢?”
“呃,等一下喔,我看看……早上十点半到下午三点。”
“要上学耶。”
“翘课嘛。”
“说得也是。”我立刻回答,反正为了参加活动而翘课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好,来痛痛快伙地玩吧——”青威打起精神说:“连有川的份也一起加油喔……我在讲什么鬼啊。”她强颜欢笑。
然后我们又聊了几分钟的废话,就挂断了,我放下话筒,暂时静止不动。看来青威对有川的死感到相当沮丧,声音里充满了低潮和悲伤,没办法,重要的朋友被杀害了,这也是当然会有的反应吧……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衣柜,里面塞满了角色扮演的衣服(怕皱的衣服跟小配件都收在储藏室里),人类的情绪真是非常奇妙的东西,可以一边难过又一边高兴。我拿出其中一件衣服,站在购物中心买来的大镜子前面比对着,女佣服下的我,不论是双手、胸部、还有思想,都同时是我也是女佣,合而为一。
真热血呢——我想起镜同学的话,微微一笑,的确,我变身的能力已经达到一级了,但是……真正的自己却只有三级程度,可以说是完全没有进步,难道是选错了修练的项目吗?
可是,对这种问题钻牛角尖,等于是庸人自扰,我并不喜欢庸人自扰,所以放弃思考,开始选择明天要穿的造型。
花了二十分钟左右,决定扮演娜卡露露。还是主流派比较好,我不想跟有川一样偏执,如果不了解所扮演的角色,那就变成只是普通的化装舞会而已,两者之间根本上是不一样的。我穿上有着民族风特殊花纹的娜卡露露装,全身以白色为基调,描着红色的线条,光是从服装设计的角度来看,也觉得很出色。然后系上腰带,插入短刀,绑起红色的头带。
镜子里的我——镜子里的娜卡露露,究竟哪个才是“我”,已经分不清楚。从香取羽美转移到娜卡露露,一言以蔽之,这就叫做逃避。是逃避,我在逃避,这一点我当然有自觉,可是,有何不可呢?认为逃避就是错误的,这种偏见本身才是错误的吧?啊——
化身为娜卡露露的我,拿下红色头带用眼睛再次确认,果然带子的边缘裂了十公分左右,是被什么东西勾到了吗?打开针线箱,发现红色的线很不巧地用完了。现在是晚上八点四十五分,我换上可以上街的正常衣服,出门去买。
我被温热又干燥的风包围着,步行在街道上,目的地是一家叫做“黑暗亨利”的洋裁店。我所有的造型配件都是自己制作的,因为造型这种东西(说得夸张一点)就是给自己涂上一层漆,所以藉由别人的手制作出来的配件会不适合自己,难道不是吗?
那家店孤立在闹区之外,我进去开始挑选物品,店面的外观跟内部都完全不像童话故事里的糖果屋,但我却产生某种走进童话世界里的错觉,买到红线跟毛线后,心情随之上扬,于是我出了店就开始闲逛,没有立刻回去。
夜晚的街道在月光照射下,显得与平日有所不同,然后我在熟悉的大街上,发现一条陌生的道路,在建筑群的背后,有座附设滑雪场的山丘,茂密的森林里藏着一条小径……本来有吗?从来没有发现到。当然,这种地点平常谁也不会去注意,不知道也没什么好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