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在意世人的眼光也要有个限度。”
“不过,呃,他们会给我很充裕的生活费。”
“你不需要为父母亲解释。”医生很生气,我搞不懂为什么他要这么愤慨。“真是的,女儿不是自己生的吗?……听我说,砂绘,所有不珍惜小孩的父母都是疯子。”虽然听起来很矫情,我对医生产生了好感。
“医生你……结婚了吗?”我好奇地问。
“真突然的问题啊,我没说过吗?”
“没听你提起过。”
“我结婚了喔,有两个小孩。”他微微一笑:“一个上国中,一个念幼稚园,两个都是女儿,吱吱喳喳地吵死了,啊,开玩笑的。”
“已经结婚了啊——”我有点意外,因为他看起来像是跟结婚无缘的人。“哦……”
“什么嘛,那是什么反应。”医生似乎很不服气。
“没,没什么。”说完我忍不出笑出来。
医生也笑了。明明就没有什么好笑的,但人类就是有会笑的本能,或许应该说,地球上一切生物,只有人类是会笑的,因为人类才有笑的闲情逸致……
“喂——”如今已经不会笑的我,被这道声音叫醒。四周的黑暗加上视线的恶化,让我完全感觉不到物体的移动……但有人在仓库前面,神经开始紧张,是谁?而且为什么会在这里?对方正在讲电话,似乎并没有注意周围的环境,我压低身体接近,一边向天上的神明祈祷,希望肚了不要发出声音。
慢慢走到仓库的外墙边,可以清楚听见对方说话的声音。我的心跳加快,不知为何,右半身很安静。对方的脸孔从墙壁后面露出来,距离大约十公尺,只能凭藉月光的照射,我眯起模糊的双眼,集中视线凝望,朦胧中出现一只有着牛腿猪肚的庞大生物,像是膨胀的河豚穿着水手服——是藤木。她靠着仓库的铁门,正在跟别人讲电话,可是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这种地方对高中女生而言,绝不会是个有趣的空间,既没有游乐设施也没有KTV。
“……啊,嗯,没问题。”她声音很大,在一片寂静当中,那根本就是噪音。“嗯……没关系啦,反正那种事情我们也不清楚啊。”
为什么藤木会来仓库?我再度提出质疑。这个安排有什么意义吗?是命运?是必然?还是命令?谁的命令?
“嗯,没问题啦。啥?我听不清楚,山上收讯很差……啊,岛田?嗯,对啊,所以我就说是真的嘛,杀人事件就是那样的啊。”
我立刻有反应。杀人……岛田?
“嗯,嗯,我不要紧。对啊……虽然不是全部都懂,不过这样才有趣嘛。嗯……对啊,岛田的事就不用管他了,反正已经死了嘛。”
藤木到底在讲什么?我脑中亮起紧急的红灯。杀人,岛田,死了……如果这些话都是字面上直接的含意……那就等于是藤木杀死了岛田,即使并非如此,至少表示藤木知道杀害岛田的凶手,说不定,那个和她通话的人就是真凶。可是……又为什么会扯上藤木呢?情况越来越混乱。
“岛田的事不用理他啦,已经玩够了,没有用处了啊。”藤木笑得很低级。“重点是你赶快来这里啦……嗯,对。没错,所以我才说啊,真的有仓库耶。”
仓库?她说的仓库,难道……是指这里吗?她说——来这里?别开玩笑了,这下很麻烦,非常麻烦,因为里面还有……我拿出菜刀,背起运动包。
“嗯,所以真的有啊,我说真的。我还真厉害呢,自己都吓到了。啊,地点?呃……有纸笔吗?那我说啰,你现在在哪里?这样啊,那……离地下铁东西线很近吧,嗯,先去搭东西线——”
怎能让她得逞,我扑上去。
“唉呀——哇——呜——啊!哇!呜啊!”
“呼,呼——”
“不要——啊!”
我跟藤木在地面上翻滚,最后压在上面的,当然还是我,没有比趁人不备更有效的攻击了。我掐住藤木的脖子,把她的头固定好,重新握紧刀子,没空去欣赏刀面反射出的美丽月光。短暂的沉默,黑暗中,只有两人急促的呼吸声,远方传来狗叫。我的双眼一定正闪闪发亮,幸好周围没有镜子,否则我根本不敢去看自己的表情,因为那等于认同了体内的兽性。
“不要动!”刀尖对着藤木的鼻头,她就像一只完全不可爱的抖抖狗,表情更加扭曲,喉咙发出噫噫噫的抽咽声。真丑,突然很想用力掐紧她的喉咙。我把藤木拿着的手机硬抢过来,想要切断通话……可是不知道该按哪里,只好拔掉电池。
“你……你你你、你是……是谁?”
“闭嘴!”我的声音很低,低到自己都惊讶。“回答我的问题。”
“噫、噫噫——呜——”藤木满脸都是猪油般的汗水。“啊,咳——呜咳——”
啊啊,真是够了,这个女的怎么这么吵?我让刀子在月光下闪耀,开始逼问。
“杀害岛田的凶手,就是你吗?”
“呜呃,啊——噫——”
“刚才你跟谁讲电话?”
“噫,噫噫,啊,啊,呜——”
“你从哪里知道这个仓库的?”
“呜呜呜,啊,呃——”
不行,这样不是办法,必须让她冷静一点。我让刀子离开藤木的视线范围,掐住她脖子的手稍微放松。这不是我所知道的藤木,不是那个拚命欺负千鹤,还会一脸享受的母猪。她不是那个在班上作威作福的藤木,只是一只发出微弱呻吟的废物。看着吧,这个欺负千鹤的混蛋,我所累积的不满都要彻底发泄出来,为什么之前都没有想到呢?一开始就应该这样对付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