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怀激烈

何立挑了挑眉，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他缓缓揭开手谕，先是用犀利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再颇有意味地一字一顿对着武义淳念着上面的内容，但年珂听着嘴角却情不自禁地上扬，这几十字只有一字中用，就是那铿锵有力的斩字。她将笑容不易察觉地收下去，又一脸期待地看向众人，仿佛在等待他们下一步动向。孙均注意到年珂这落井下石的表演，他佩服这种狠角色，将一切做到极端的人，但他却不得不为了命而接受交易，他认为年珂的奸诈之处就在于她虽处处在场，但事事未渗，就算收到质疑也能拿出硬实力压人一头，仿佛事不关己的样子，最后却能将利益最大化，零风险的参与高收获的全身而退罢。她将万事列入自己细微摆布中，年珂就是一个独占高峰经久不衰的弈手，所发生的一切都在她预测中那三步之内，但年珂的软肋除了那身边视死如归的丫鬟，最重要的还是何立，只要将何立制服，再利用年珂的权拿下秦桧自然是轻而易举了。孙均对劲敌的态度从头都是顺其自然，他在听到武义淳不再被宰相所用时，他还是没忍住笑意，帮着何立念完了下面的注词。

“…武义淳无事不得上楼。”

“你们太欺负人了。”

武义淳听完后脸色一阵白一阵紫的，将金牌扬了又扬也无济于事，他慌乱地有些站不稳，想着陪笑却将笑容僵在脸上，他知道如果这一出对何立和众人没有威胁，他的官场之路基本上是走不通了，这厮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一出戏，他隐瞒不住自己的无知和盲目的自信，在官场上，只有不情绪外露，将自己的底牌藏好，让人琢磨不透的人才能活到最后。武义淳对立面的何立就是这样的人罢，在看的他追悔莫及的样子后满意地提袍坐下，将手谕一点一点地收起，将眼神又回到了武义淳的脸上。武义淳感受到了何立的示意，赶忙殷勤道，

“何大人，您知道这封信从哪来的吗？能否借一步说话。”

年珂一听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这漏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孙均刚告了武义淳的状，武义淳跳完将后可信度极低，而在众人面前的形象也自然崩塌，何立不信也得信恶人先告状的孙均。年珂感叹孙均这一步棋下的妙，虽是习武之人但心眼不缺罢，她心里念叨着真真假假，似假亦真。年珂看着这一出好戏，脸上不减的是淡淡的笑容，笑面虎亦如此罢。

“何大人借一步说话。”

而听了武义淳的殷勤，何立似是下意识变了个气氛严肃地回绝道，

“不借，我不听。”

他狠狠打了武义淳的脸，仿佛还是在为当时诋毁他夫人而出气。

“当下小的面前还有一杯茶。”

张大卑微地提醒着，明显有话要说。何立还沉浸在气愤中，看都没看一眼就举足轻重地回绝。武义淳刚要抱不平就被年珂开口打断。

“既然我破了规矩，那自然我喝。”

她抬袖倒茶酌了一杯，两指捏着着茶盏向着张大的位置偏了偏，示意他发言。张大投去感激的眼神，然后颔首道，

“小的只是想提醒各位大人，那女子手里还有一把刀。”

何立一听脸色就变了，大怒后起身要往庭内赶，再急也还不忘伸出手让年珂搭着。孙均用刀轻轻提着门闩，缓缓从左至右划过，等门闩悬空后只一脚就将门踹开，仿佛前面的过场是先礼后兵罢。几人见孙均进去后迟迟没有动静，便一齐跟上去，年珂被何立扶着跨过门槛，眼前的一幕却不得不让人一怔，一袭紫衣飘飘摇摇地悬挂在门梁之上，头发是被抓乱的模样，还有一朵破败绝望的牡丹花，看上去有过挣扎的痕迹，双手垂下，但若是自缢却没有失禁，其中定有猫腻，年珂看出了女尸没有挣扎的痕迹，穿戴整齐，明显是被人提前勒死之后才挂上的，而唯一有时间和动机的只有武义淳，如此歹毒之人为了权滥杀无辜，悲哉。

武义淳甚至装晕躺倒，这厮是有一点本事的，但不多罢。何立令张大扶武义淳，没想到张大这好色之徒竟然抱着女尸的脚不撒手，活人占便宜死人还要占，直到何立看不下去了道，

“让你扶武大人！”

孙均憋住笑意，活生生看着张大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直截了当地用巴掌一掌一掌重重的落在油猪脸上。终于承受不住压力的武义淳才装着半梦半醒的样子起身，一脸失策又委屈的样子演完这出戏。何立扶着年珂大步离开，孙均张大屁颠屁颠地跟上去，何立一到外面又开始审讯。

“确定是真信吗，就不会是白纸？”

“不会，她说了头两句。”

年珂听了，意味深长地与何立对视了一眼，随即眼神瞬间变得凶恶，她一挑眉，何立顺着开口。

“那就开膛。”

何立毫不犹豫地转头走向回头路，渡步到了府中，孙均抽出长刀想直接上去，却被武义淳拦下，年珂却突然开口冷不丁说了一句，

“是真是假武大人自知，莫拦。”

虽然是在明摆着指证武义淳，可年珂却是对着何立说的，何立一瞬间明白年珂的话中有话，对着年珂宠溺地笑笑，随后示意孙均继续。孙均只一刀便将舞姬自缢的绸缎砍下，将舞姬前额的发拨开看舞姬的真面目。众人一惊，而年珂虽没见过舞姬，看反应也知道这死人是被武义淳调包的，只可惜这唇红齿白的花季美人儿惨死猪头肉之手，她万分痛心，但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一切尽在她的预料之中。何立听了夫人的预告也不禁笑出了声音，他提袍脚步走到尸体前，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

“这可不是吞信的那个瑶琴啊。”

孙均继续补充着，讥讽似地看着武义淳失策的样子，这一刻，他的底牌才算真正的输了个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