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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你真自恋啊!你是看了一晩上月亮呢,还是看了一晚上自己的脸?我也可以看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说过你憎恶记忆,很好的事,只要你想,你就能摆脱他,可你把他保护起来,锁紧门,整日整夜的张望。他是风,你怎么能看见他呢——你怎么能赶上他呢?你是在问我,还是问你自己?如果要找个人听你废话,不需要写那么长的序言,L。你能在这里站上一夜,就不会认为我的话长,从前你也该习惯的,你这块土,没有人和你说说话,要不了几天就四分五裂啦。
回忆,回忆是她的语言,这我知道。她不仅讲自己的回忆,并且也看到他人的回忆,她讲故事。
你又在说过去的事了。你应该愿意来听。为了补偿你宝贵的时间,我想我尽量长话短说——我请你喝酒,我们现在就去。啊,我可不习惯和人喝早安酒。这有什么关系?你看着我喝。
“很好的事”,应景的,语言碰上雨水,有了弹性,舞蹈着,纷纷扬扬。然而这不是什么震聋发聩精彩绝伦的演讲:
“他很有活力,你想吧,你们把他吓到了,当然这是正常的事,他也许是热情,但并非火光。他慌张得要命,所以我问侯说:‘可怜的小老鼠!你吓怕啦?你冻僵啦?’‘嘿,别再嘲笑我了……’‘我以为你是去放烟花的——结果居然滑雪回来…’”
“你说的话像霉菌面包。我要吐了。”
“…真的不愿意听细节了吗?我要说的是:无论你盯着水还是影子,都看不到我要讲的这些东西。”
“我猜你想说的是很少有人能坐在这听你讲故事。”
“‘我猜你想’!我猜你想听这个故事想疯啦——S和我说起,呃,她的小蝴蝶?可能我的玩笑开得太大了吧,他说你和R,有点像。怎么像呢?因为言语和言语,所以像么?因为思想和思想,所以像么?那可真是大错特错,从哪里像呢?我亲爱的。你有兴趣听我独白吗?让我给你讲一讲吧——他说,不清楚哪里像——我知道你不清楚,你只有结论的时候,总是这样不清楚的。听我与你说一说吧。这也许不算一个故事:不过,你慢慢来听。
他是文字工作的人,这种生活从前我也有过,但不一样。思想是游戏吗?我不知道。他不在乎,而我,至少目前为止,还让痛苦在墨水中流淌。或者说他们共同流淌着。他挺适合做这个。他看见他想的,隐藏他恶的,这不实际。裹得再厚,也是有光的。回忆、痛苦,不仅侵蚀血管,还烧灼人心。但放他出来,他刺你的眼,我什么都要去看见,什么都看不见。可是他没有希望又坚定,不去回忆又生在过去。很难抓住别人的回忆?啊……他们是风。闻到,听到,深陷其中,这是坏事。
你说他悲哀吗?看看天吧。阳光照到地上,便温暖了么?只要有火,便可毀灭么?言语不一定是表达。仇恨也不是痛苦的宝藏。——在他身上,我究竟感到了什么?血凝结后是这样的。”
“要不要给你的嘴上点油?我讲了那么多,你什么话也不说——
“她是谁?”
“你问我吗?我不和你说。”
5
“很烂的笑话。你从哪个垃圾桶里捡到的?”
“怎么?我以为你会喜欢这样的复述呢,M,我特别用了你的视角,很辛苦的唉。”
“你的复述没有一点和原事件相符。”
现在轮到你讲笑话啦。不是吗?我什么都不和你说——没错。你也什么话都不讲。有些秘密来不及解开,永远就只是秘密。
有些道理不用你说,也还是道理——她是谁?
过了这么久你还在问这个问题?你交流的水平越来越差了。他应该告诉你的。……她也应该告诉你的——为什么不呢?
现在就停止思考,你能得到更准确的答案。L,不是我想说些什么:我能说些什么?我不能给出判断,因为没有事实。我不能作出决定,因为没有选择。我的过去,我记不清楚——我的未来,我怎么看见?
连你的现在你都忘了,我的小朋友,你活在现在吗?你往窗外看看,月亮在上面了。你愿不愿意听呢?
你愿意讲吗,就算回忆遍布大地,眼前是红色,耳畔是哭声?
不是这样的。你的过去是模糊的吗?你记不记得皎洁的月光呢?记不记得一个深夜和傍晚,她说,那天很好的夕阳。记不记得一支歌,她日日夜夜唱着的故乡的歌?记不记得你有一位母亲?
也许我记得吧,但你不会认识她的。我想我要走了。
可是她没有死,那个男人把你们都骗啦。
你讲了那么多故事,我想这一个不是真的。
啊…T的头发是和我一起染的。我们都只染了一半,你知道她当时怎么对我说的吗?……“新面孔还是改良出来的好——虽然过往苍白,我始终是个怀旧的人。你呢?”我问她怀念着什么,她不和我说话,只是唱了一支歌,你记得吗?“静静的夜里我唱与你听——深深的夜里让我们抬头望去——我可爱醉人的往昔啊——我可爱醉人的往昔!…”
她已经走了,不是吗。
她不在这里,以后可能也不会来——这有什么关系呢?你记得她。……她和我说再会。你才见过她。是啊,没过多久,我也开始想念不开的花儿啦。
这一次是假的。你知道,无论什么颜色,回忆走得可比时间要慢。月亮下去了。
“地下的月亮会唱歌……哦,亲爱的,让我吻你”但是她起身去点亮一支蜡烛“让我吻你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