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乞儿的日子,让小阿简学会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任何想要的东西,必须要自己去争去抢。
为了填饱肚子,小小的个子挤在最前面,只为发善心的好人把最大的一份粮食分给她。
为了得到帮佣机会,她从凌晨天将明的时候就开始排队,以便管事的第一眼就见到自己。
就像现在这样,为了这份不错的报酬,她二话不说扑腾跳进水里,开始寻觅掉在湖里的尸体。
水面下昏暗沉沉,不少中空的水生藤丝层层叠叠,不经意间触碰之后,只觉得一阵令人作呕的黏腻。
湖里的鱼鲜漫无目的游来游去,倏地见到一个长了四肢的生物,好奇地从四面八方扑过来。
小阿简的水性是硬逼出来的,栎阳城很少有从事水下工作的捞尸人,她便是其中一个。
最近不小心掉进湖里的人越来越多,大家怕尸体掉在湖里会污染水源,就商量着让人把尸体捞出来。
小阿简慢慢将身体放沉,伸手在浑浊黏湿湖底摸了一下,试探性地摸到了尸体的手臂。
尸体周围有不少蜉蝣小虫子在啃食,她挥手一散,将捆在身上的绳子绑在尸体腰间。
小薛洋“绳子在动,是姐姐在绑人!”
龙套“大家用力,一起拉!”
借着湖面上人的力气以及自身往外游的技巧,小阿简露出水面,夹着脸色发青、泡得发胀的尸体往湖边游过去。
小薛洋“姐姐,给你。”
小薛洋迈着步子哒哒哒跑过来,递给她一条白色的宽布。
龙套“造孽啊,大郎这个样子,要让他娘看到肯定哭晕过去。”
龙套“可不是嘛,你说这走路走得好好的,怎么就掉湖里去了?”
龙套“哎,别说了,把大郎抬担架上。”
龙套“小丫头过来,给你钱。”
小阿简“谢谢!”
几个大人抬着尸体走远,他们的交谈声越来越小,湖边陷入短暂的宁静。
小阿简数了数钱袋子里的数量,掂量着要给老爷子买药的钱,瞄一眼此时认真给自己把头发擦干净的小男孩。
小阿简“走,带你买糖吃!”
小薛洋想到糖果的甜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小薛洋“可以吗?”
小阿简“给老爷子买药还有买粮食的钱有剩下的,不过买不了太多糖,你自己看着选。”
在蜜饯铺子选来选去,小薛洋拿了裹满了白色糖霜的山楂球,一口咬下去,酸酸甜甜甚是开胃。
小薛洋“好甜!姐姐也吃!”
在栎阳城兜兜转转大半年,现在大家都没有去乞讨。按老乞丐说的,乞讨是生活所迫的无奈之举。
之前一直逃荒,去过的都不算长待的好地方。现在留在栎阳城,繁华地段安顿下来,有手有脚就要用自己的本事挣钱。
所以现在两个小孩子在做零工,大力哥在一家酒楼的后厨做力气活。
老乞丐以前像是读过书的,他会读几个字,字写得不错,在就近的书铺给人抄书。
凛冬将至,四个人窝在一间旧屋里烤火取暖。
小阿简“这天会下雪吗?”
龙套老乞丐:“栎阳地处西南,雪下得比较少喔。”
龙套大力哥:“这俩天越来越冷,酒楼的生意倒是越来越好。”
龙套老乞丐:“冷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喝杯酒暖暖,热闹嘛。”
小薛洋这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他揉揉鼻子,不好意思地嘟着脸。
龙套老乞丐:“让我摸摸,手怎么这么冷,洋洋坐进来烤烤。”
龙套大力哥:“要不做几件棉服?”
小阿简“剩下的钱最多做两件衣裳啦。”
龙套老乞丐:“给俩孩子做吧,天气冷容易感冒,做个好料子。”
小阿简“我不用,我不怕冷。”
小薛洋“姐姐的手也冰冰的,怎么会不怕冷?”
小阿简“小屁孩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龙套大力哥:“丫头别说脏话,本来现在整天就上树下水的,活泼得像只猴子。”
龙套大力哥:“女孩子要文静点。”
小阿简“哼。”
最终还是拿着剩下的钱去给俩孩子做了棉服,在裁缝店交完钱后,大力哥回到酒楼做事,小薛洋跟在后面帮点小忙。
酒楼老板看着小薛洋脸长得讨喜,笑起来虎牙尖尖的,说话又甜还算勤快,桌子收拾得也蛮利索,就对他在店里进进出出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小阿简蹲在巷尾等人过来给她剃头发,她前几天听到有个大户人家的夫人想要做顶假发,还说是会给提供头发的人一笔钱。
她当时摸着自己及腰的长发,便打起了卖头发的心思。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她的爹娘都魂归尘土了,如果知道她卖头发能得钱多吃几顿,应该是会同意吧。
龙套“小姑娘的头发蛮顺的,剃了可惜啊。”
小阿简“没关系,剃吧。”
一番操作后,小阿简的脑袋变成了刺刺的寸头,乍眼看去,都会弄错认为这是个男孩。
小薛洋“我的点心呢?”
小薛洋“你说过送完信就会给我的!”
恍惚间,她听见小薛洋的声音。
簇在一起的人指指点点,正中央站着的是一个小男孩跟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
小阿简呼吸一滞,直愣愣得看着那个男人。周围的细碎讨论声逐渐变淡,景色变得黯淡无光。
她想起那天灭门时的种种一切,为首的正是此时此刻不耐烦扯开小薛洋双手的男人。
她只觉得自己的脚如千斤重,一步都迈不出去。
小薛洋被那个男人身边的打手推在地上,他无力地往下跌倒。这时那个男人坐上马车,眼看着车轮就要碾过那只稚嫩的手。
小阿简一把推开了被吓坏的男孩,自己却被受惊的马一撞。
她的手被马蹄一踩,顿时觉得骨头都要裂开,泪水止不住地涌下来。
龙套常慈安:“哪里来的臭乞丐?”
龙套常慈安:“竟然惊扰了我的马,该当何罪呀?”
小薛洋立刻跑过来扶起她,无助地一遍又一遍喊她。
小薛洋“姐姐,姐姐你没事吧!”
龙套大力哥:“洋洋,丫头,你们怎么样?!”
龙套大力哥:“你们做什么!有钱人就这样欺负普通百姓吗?!”
龙套常慈安:“吵吵闹闹的,给我——”
他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来,激动地看着变成寸头的女孩,眯起双眸哼哼冷笑。
龙套常慈安:“是你这个臭丫头!”
龙套常慈安:“竟然没有死,真是有意思,难不成那宝贝还有起死回生的力量?”
龙套常慈安:“来人,把她给我带回去。”
龙套大力哥:“你们做什么,放开!”
小薛洋“放开姐姐!放开啊!”
坐在马车里的男人一派轻描淡写。
龙套常慈安:“无关紧要的人,给我都麻利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