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今天那个吹箫的老两脚兽并不在那里,那里只睡着几只巨大的、披着闪闪发光鳞片的、脚掌圆溜溜的怪兽,一群成年两脚兽在公园中心的大坪上挥着一些色彩鲜亮的皮毛,一边大呼小叫着。箫被吓呆了,几个两脚兽竟然钻进了怪兽的肚子,接着怪兽像是已被吵醒,发出低沉的咆哮。还没被吃掉的两脚兽四散让开,那怪物又抬起它又扁又平、侧面长了一圈尖利爪子的前脚爪,开始撕扯那颗上了百岁的老橡树。老橡树呻吟着,但是它的根须已经扎在这里养育了土地许多年,它无法移动。
这时,箫感觉南竹的黑色皮毛擦着他的银色皮毛一掠而过,这只领头的母猫发出一声音调极高的号叫,含有报警与撤退的意味。箫被身边的猫猛撞,踉踉跄跄地转过身来,他努力跟上南竹矫健的步伐。接下来的几只怪兽也动了起来,它们有的把铺在路上的大平石头铲起来,有的用它硕大的独爪挖着土,有的用高脖子吊着石头前进……两脚兽熙熙攘攘忙忙乱乱地指挥着那些驯养的怪兽,几只有着鲜亮火红色皮毛的两脚兽已经在前方搭起了围栏。“不!”南竹打头,在它们纷乱的粉色脚爪下穿行,然后越过对猫不值一提的一米线。身后的猫纷纷照做,当箫的脚爪碰到用碎碎的小黑石子铺成的路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离开了那个生他养他的家,离开了他幼崽时曾在上面玩耍、长大时就为他提供庇护的大橡树,离开了老两脚兽以及它的箫。
“我为你祈祷,我为你的逝去感到悲伤。”箫喃喃着,南竹也惊魂未定地站在他旁边,没有祷颂她往常特殊时刻都要祷颂的特殊颂词。箫想起了早间时候南竹对他说过的话,他现在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了,于是他把尾巴平贴在背上:“至少太阳和大地还与我们同在。”
“至少它还与我们同在。”南竹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然后像从梦中清醒似的一抖尾巴,昂起头,又恢复了她平时的领袖风度,“我们的固定生活已经被摧毁了,从今往后我们要为生存而奋斗,而不是冥想与祷告。”诸猫很自然地围着她形成一个圆圈,南竹一点也不怕,仿佛她早该站在这里,早该命令大家。“我很欣慰我们暂时没有幼崽和长老,而且全都幸存,但是我们有必要提高战斗与狩猎技巧,我非常遗憾迁徙而来时我们抛弃了这些东西。落桦、白帽子、高杉木、烬毛,你们狩猎技巧较高,暂时承担为族群狩猎的能力,看看你们能不能抓到……”
一声巨响,那个轻盈的身体越过大路,像一只没有张开翅膀的鸟一样掉到了黑路尽头。一个怪物呼啸着把她抛到一边,就那么简单,就一下,它甚至没有伸出爪子,猫甚至没有时间反应。箫呆呆地看了好一阵子。不可能啊,那些怪物平常都发现不了他们的!南竹可以爬上老橡树抓松鼠,她那么灵活啊!怎么……
但死亡历历在目。南竹的眼睛里凝聚着悔恨,渐渐暗淡了下来;她的一只爪子以不正常的角度扭在后背,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但是她的血液却混着白白的脑浆从七窍里流出。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是我的母亲啊,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也是她唯一的亲人……为什么偏偏是她呢?箫不顾一切的冲过大黑路,身后的伙伴在叫他,但是他感觉整个世界都静音了。他跑到母亲身边,使劲把鼻子埋进她仍有余温的皮毛里,那身能在黑夜里前行的毛发就像黑色的菊花一样四处旋转零落在这条路上,与黑色的路面融为一体。
这是一条象征着毁灭的死亡路。
家园没了,亲人也没了,全部毁灭。他彷徨地向朋友们转过身去,但是一个怪物向他狠狠冲了过来,两只眼睛闪烁着夺目的白光……他感觉世界一片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