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至少一半是遗憾,所以往往事与愿违。
纠缠的黑丝蜈蚣一般攀爬上君婉清的白皙脖颈,最后占据到下巴处张牙舞爪。
君婉清的眼神已经涣散,范昭喊她,之前还能有点回应,现在,她只是偶尔颤抖一下手指,证明自己还有点残存的神志。
范昭吸着冷气,目光定在她身边的钥匙上——那是君婉清带进来的,也许是外面那群人的恶趣味,想要看到昔日好友自相残杀,把他的锁链解开,这场对决才相对公平。
他们赢了。
范昭绝望的闭上眼,鼻子很酸,突然就有一种想哭的冲动。黑暗中,他向那把破旧的钥匙摸索着,就在他的指尖触摸到钥匙冰冷的金属质感时,一只同样冰冷的手按在他的手背上。
范昭一顿,睁开了眼睛,目光对上了君婉清的眼眸。
出奇的冷静和无情,就像一头深渊里匍匐已久的凶兽终于显露身迹,蓄势待发。
“君婉清……”
他看到她无声的拒绝,甚至还有安抚。
但这种眼神也在很快变得陌生。她的气势突然变了,变的冷厉起来,这不仅让范昭感到陌生,还有一种原始的恐惧感。
狼。
范昭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
她像一头狼。
君婉清的紫眸在一瞬间发生了变化,范昭离得近,才看到这种变化从何而来。君婉清人类的浑圆瞳孔正在不断拉长,变的尖细如针——这是兽的眼睛啊。
“哗啦——”
君婉清突然站起身,居高临下蔑视地看着范昭。这种姿态,是上位者对弱者的不屑,矜贵嚣张,如果不是长期处于高位的人,怎么会有这样不羁的气势?
范昭说不清君婉清是不是变异了,她看起来完全不是这个世界任何一种生物能有的状态,她看起来……像是……神。
君婉清很久没有动作,直到范昭被她盯得心里发毛了,她突然一抬手,拉着三指粗的锁链轻轻一扭,沉重的锁链就分裂成几段摔落在地。
范昭还来不及目瞪口呆,君婉清就无视了他,转身微微仰头看向房间的上方,随后缓缓下移,目光定格在进来的铁门上。
迈步走过去,她的掌心按在门框边,然后收拢手指狠狠往外一甩,铁门被掀开了一半。她顿在原地,没有什么感情地看了一眼范昭,走了出去。
“君婉清!”范昭喊了一声,没有犹豫便大步跟上。
扭曲的门框,他没有看见的是,被撕裂的铁片上,确确实实有五道狰狞的细长抓痕。
他的感觉没错。
君婉清,她就是一头挣脱了束缚的狼。
——
紧赶慢赶,范昭总算是追上了君婉清。他知道自己这朋友体能好,关键是爆发力强,但也没说她能跑这么快啊?
也是,君婉清现在不能用人类的标准来衡量了。她那样子不像是丧尸,但似乎也不是人类的模样。
“站住。”
一个魁梧的男人带人拦住了他们。
“君婉清,乖孩子,过来。”他个子很高,比范昭还高了半个头,如今居高临下蔑视着君婉清,浑身恐怖的肌肉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过来,见你的造世主。”
君婉清没动,白皙皮肤上的黑线倒是褪下去不少。
“老大,你和一个试验品说这些干什么?”那男子身边原来还搂了一个女生,“真没想到这垃圾居然是难得的融合体,我们直接把她带回去领功不就好了?”
这人范昭觉着眼熟,却想不起来。
半晌,君婉清才很轻声地回答道:“造世主?”
范昭松了口气。好歹有些意识。
君婉清顿了顿,接着说:“张若晗,你真是找了一个好靠山。”
她声音很轻,带着野兽独有的嘶哑野性。
“想走?”男人笑了笑,一个炽热的火球砸在她脚边,她不为所动,“君婉清,我们造就了一个全新的你。”
这药剂分明掺杂了一些精神类药物,能让她对别人的话有特定的依赖性。但看君婉清这样子,又有点不像……
难道是组织那里的东西有问题?
“全新的我?”
君婉清垂眸。
“你们只是,唤醒了本来的我。”
一声尖锐的呼啸,平地掀起一阵狂风贯穿通道,众人被吹得连连后退。范昭用力扒住墙角才面前稳住身形,君婉清却不动如山。
她转身,冰冷的眸子看着范昭。
下一秒,她突然出手,抓着范昭的肩膀,竟是大力将人整个平地扯了起来,身影一闪晃出十几米。
迷迷糊糊的,范昭只感觉天旋地转,隐约有一条光线提醒他自己在飞向光明。
这一刻,他可算明白那颗被鲁智深倒拔的垂杨柳什么感受了。
得亏他没吃什么东西,不然胃里一定翻江倒海了。
很难想象一米七的君婉清怎么拖着他一米八多的个子飞奔的,但他的脚确确实实脱离了地面,仿佛整个人被甩的飘了起来,总之一段难熬的时间之后,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平稳了。
几乎是跪下来的,他深吸了一口气。
哦!地面!不颠簸的地面!
范昭腿一软,没想到身后却是传来了一声肉体砸在地面上的沉闷声。他回头望过去,君婉清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凝霜……君凝霜!”
范昭卷着沙子,连滚带爬扑到她身边,颤抖着去探她的脉搏。
一下,一下。
一下,又一下。
轻微的触感刺动着他指尖的神经,他如释重负,跌落在重压下又溃散的风里,如释重负。他这才发觉,自己满嘴的沙子,堵在喉咙里。
“呸呸……”
坐下来冷静了一会儿,范昭发现,背包,外套,全部都没有了,但至少,他带回了她,算不得悲哀。
没事。
范昭抹了一把脸,把君婉清背起来。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眯着眼睛分了一下方向。这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小区了,至少,短时间内他走不到基地。不过这仍然是一个建筑群,看起来也是一个废弃的城市。他大概辨认了一下南北,随便选了个方向走。
他被君婉清拖着的时候,留心认了路。这里虽然风沙开始肆虐,但沙子也只是漫上来十几厘米,不是真正的沙漠,还是有很多辩识物的。但他很快就发现,根本没有用。
太快了。
她奔跑的速度,简直就是在飞。
他只能确定她跑的是直线,也不知道她最终在这个城市泄力是不是理智所为。
他认命的叹了口气。
这路痴,倒会给别人出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