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十六年春,寒山寺。
彼时天朝的六皇子江释因游学江南,正借居于寒山寺中。
寒山寺拨与了他最僻静的一处禅房,推户便见常乐池。
断线珠子颗颗跌坠,好似檐下挂了一道帘。
江释于窗边摆一张竹制的摇椅,矮几烹上今春新采的吓煞人香,打一把路边折的蕉叶扇,阖目静听江南碎雨、雨碎江南。
这厢何若溪才出了户门,便听碧波道:
碧波小姐,咱们不若行水路吧。
碧波还可更快些。
碧波这土路泥泞,小心秽了裙袜,于佛祖跟前倒不好。
何若溪也是个爱玩的,心想这辈子还没乘过船呢。
烟雨行舟,不失为一番美事。
便也很是心喜地应了。
何若溪好呀!
两人一齐行至水边,正好有个艄公在,岸边的木桩上拴了一艘乌篷船。
艄公小姐可是要乘船?
何若溪正是,烦请老人家将我二人送至寒山寺。
待两人上船,艄公解了拴船的绳子。
竹竿一撑,小舟便行出去好远。
绿波荡漾,船身在濛濛雨雾间行进,远处瞧来好像在画里。
何若溪坐在船篷里,瞧着这样的山水,心中更欢喜了些,对接下来的旅程也更期待了。
那老翁撑杆行舟,顷刻便到了。
碧波有劳。
碧波付了银。
主仆二人提步拾级而上,径直入了主殿中。
小雨压得香火味淡了些,散着几许泥土香。
何若溪投了香火钱,从旁处取了些香烛来,对火而燃,直插入三足鼎式瓷香炉中。
随后携碧波跪坐蒲团上,口中喃喃。
年节才过,今日上的是今春头柱香。
盼着来年风雨调顺,各家都有个好收成,不必闹灾。
也盼父母亲人平安康泰,盼父亲的学生们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厢房处。
泥炉小火催起浮香氤氲,飘至鼻端,勾得人禁不住端起盏来饮下茶汤,续而餍足地一声叹,闲适之意盈满肺腑。
只是一人独品,到底不是那么有滋味。
江释好物自要与人共享才是。
江释长舟,取些云龙纸来!
江释唤过长随取来云龙纸,用这纸信手包上二两茶叶。
只摘了禅房近处的一片蕉叶当作伞覆在头顶上,便要快步穿过几道回廊、数座阁宇。
亲身前往那大雄宝殿给方丈送茶去。
长舟瞧着主子似是要出门,又折回去取了纸伞来。
哪知这人一刻也不等的,这样便冲进雨雾中了。
只好从原地远远地唤了一声,撑开伞预备快步跟上去。
长舟哎,主子!
江释却不想叫他跟来。
江释你不必跟着,我一人前去与方丈分茶喝。
不多时来到殿门前,江释携了一襟水汽、两袖烟雨。
只见这人很是潇洒地将那蕉叶往雨中一掷,还没迈过门槛呢,声儿便扬了起来:
江释“老师父!看看小子给您送什么来了。”
只是因着落雨的缘故,江释料计今日不会有香客的,才这般高声放肆。
不意却有一姑娘拜在佛前,登时便有些羞赧。
江释以袖掩面作了一揖。
江释“这厢有礼了,还请小娘子莫怪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