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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竹缠绕而非愚人自牵,愿此终无神聆听世间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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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法理解,我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曾经似乎有「人」告诉过我,在我曾痛苦挣扎的梦境里,千般魅惑不过是须臾一瞬,荆棘上浑身戾气的尖刺扎穿你的手指,鲜红浸染苍白的皮肤,而娇艳的玫瑰依旧会因你而绽放。
杯酒碰撞,折射虚妄的幻影。其一念为欲,沉沦于世间的“吗/啡”。一念为恨,刻骨的憎恶。一念为爱,诱人而又危险的禁忌,如罂/粟般妖艳而又致命。
欲念好比雪茄,诱「人」步步陷落,那微小的毒素却无以致命,只会诱使「人」一步步走向最灰暗的结局,无可复返。恨比“断肠草”,蓄势良久,而一击致命。爱……则剧毒无比,其毒素渗透于身躯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毛发,将两人的情感扭曲、盘旋,直至彻底荼毒「人」的思想,灵魂,使其被污染,使其,陨于「非常」。
我从镜花水月的迷梦中醒来,却仍然无法抓住它。虚妄若浮世,只三念策决本性,纵使然,却如海市蜃楼般悄悄隐去,掩去一切「存在」的痕迹,却腐植灵魂的至深之处,悄悄蔓延。
或许在虚无飘渺的梦境里,一切的不切实际都会变得符合常理,仅仅是杯弓蛇影般的投影,尽管那显得是如此可笑,也仍有人因而乐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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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合上了手中的文献,富有颗粒感纸质在我的指间摩挲,这个文献看起来也十分陈旧,松绿色的封皮上赫然写着几个个飘逸的毛笔字:三国志通俗演义。陈旧的皮囊包装着的中国四大文学名著之一的作品,记录了无数谋勇和谋智的兵家百态,历史在古老的书籍里被鲜活地呈现在了后世人们的眼前,寥寥几笔也简述了一个人悲壮惨烈的一生,可悲可笑。只是那最让我留意的,则是“白起”这个名字。说起来,他也算是个兵家的奇才,战国名将,一个杰出的军事家。
只是就算再怎么样,这样一个威慑力十足的名字,也不可能扯到我的身上吧。
……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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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因为,我的名字叫——白乞。
谐音起来,就会是这位怎么看怎么比我厉害的“白起”。
穿堂风过,俗世悲喜自有定断,神性散播的土地却也敌不过人间百态,聒噪的蝉鸣为这索然无味的夏日增添了几分乐趣,烈阳焦灼大地,空气中似是被泼了层火油般闷热,我毫不夸张的觉得,今天晚上的大气逆辐射一定会十分地强烈,就像这几天晚上一样。夏日的夜晚总是难熬的,我们都酣睡在美梦中的时候,汗臭味则悄悄在身上聚集。浙北的天气总是这么闷热,就连在北方那最为寒冷的隆冬季节,这里的温度都普遍较高。
我所处的地方并非如此酷热,那是一个清幽的园林,现在回想起来,倒也颇有情趣。碧水荡漾,掀起阵阵波纹,如时间的褶皱般深邃难懂。柳树一排排地插在石子路的两边,偶尔也能够听到一些清脆的鸟鸣声回荡在这里的天上。绿植的繁茂阻碍了烧得滚烫的热浪,为这片园林带来了些来之不易的清凉。
在那增殖了不少微生物的深谭旁,赫然矗立着一个小小的凉亭,亭的四角都微微翘起,亭顶叠了!两层,栗色的砖瓦在上面铺开来,镂空雕琢装饰在亭柱上,平添了几分韵味。
我百无聊赖地端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手里还捏着那本松绿色的《三国志通俗演义》,在这个清幽复古的环境下显得有些滑稽。虽然园林外的热浪没有对我进行任何的冲击,但我的心里此时却在为一些琐事而有些烦闷。
我是白乞,白乞的白,白乞的乞。
而非那个白起。
从我出生后开始,我的妈妈就不太喜欢我,当护士和颜悦色地把我抱到她的面前的时候,她却一点点都不想看见我(据爸爸所说),直接把我送进了保温箱,爸爸姓白,名为白衍,妈妈姓莫,名字叫莫枝(qí),在帮我办出生证明的时候,莫枝执意要我随她姓,但爸爸老家那边有些习俗,男跟母,女跟父,意思是两个人生下来如若是男孩子的话,就要跟妈妈姓,如果是女孩子的话,就要跟爸爸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有个这样的规定,但所有人几乎都是这么遵守的。
莫枝的做法显然有些令人嫌恶,据说当时是爸爸态度坚决,驳回了莫枝的请求,为我起了一个名字:白裕(当然,现在已经不再是了),但在生下我之后,他和莫枝的关系逐渐冷漠,冷漠到一种什么地步呢,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家具画着自己的钱各买一份,食物要各自买、各自做,也要各自吃,明明是曾经亲密无比的两个人,如今却像两条互不交集的平行线一般,难以触碰。
而由于莫枝的极度厌恶,我的日常都几乎交给了爸爸白衍来处理,这使他不得不放下一部分工作来照顾我。好在我小时候很是懂事,几乎不怎么哭闹(据爸爸所说),对于莫枝的冷硬态度,我当然也不会在意。只是在我刚过满月宴的时候,莫枝做了一个令人倍感震惊的举动,她偷偷地带着我,以及所有的东西,偷偷地给我改了名字。
原本的白裕,变成了如今的白乞。
爸爸后来知道了这个事情,甚至因为愤怒而扇了莫枝一巴掌,尽管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
在那一次事件过去一年之后,她们离婚了。
该说是不出所料,还是不负众望?
临走之前,莫枝在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小熊玩偶中放了一个录音笔,在我发现的时候,我也已经十岁了。那个时候爸爸不在家里,刚巧也没事干,我就从床下的玩具箱里翻出了这个破旧的玩具熊,以及这个录音笔。
她是这样说的:
“白乞,希望你如流浪者般乞讨别人的施舍,在别人怜悯的目光里卑微的死去。”
或许早已物是人非,当时的我仍旧是一个青涩的小姑娘,只是一个会对着给自己糖吃的陌生人傻笑的女孩儿,无法理解莫枝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不,即便是现在,也依旧成谜。
也许这就是她为我赋予的名字的意义。
但也正是这句话,让我的人生变得如此的艰难。
风轻拂过,撩人心弦。地上的草叶微动,骚/人脚踝,我渐渐地从这些不太美好的回忆里挣脱出来,我缓缓地睁开眼睛,银灰色的眸子在铺天的绿色里显得格外地特别。我做了一个深呼吸的动作,顺带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嘴里不由舒服地哼哼两声,慵懒的气息一散而去。
我自认为自己的长相算是平凡,乌黑色的发丝轻扬,牵起万千思绪,肤色白净,却不显病态,细长的睫毛密集地附着在眼皮上,如羽扇般慢慢扇动着,而要论我身上最独特的地方,那可能就是这一双眼睛了吧。
正常人的瞳孔都是偏一点琥珀色的黑色,少有的是一种几乎纯黑的颜色,但我的眼睛却并非这两种颜色,我的整个瞳孔呈现出一抹银灰色的光泽,无论是远看还是近看,它所呈现的都是一种极其美丽的银灰色,那非但不显得违和,反而在我这张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脸上增添了一抹独特的色彩。
当然,我也并没有因它沾沾自喜。
医院里的医生曾经对我的我的爸爸说过,我的眼睛只不过是一种特殊的异变而已,并不会对我的日常生活造成太大的影响,只是我在强光的映照下小几率会导致短暂性的失明,但那个几率还是很小的,毕竟生活中并不会经常碰到太过强烈的光照设备。那名医生甚至千万次祝福我的爸爸,要给我做好心里建设,每一次提到这里,老爸都会一脸复杂地看向一旁看着电视剧、吃着零食的我,我也偶尔会露出一些疑惑地目光,逗得医生都忍俊不禁。
这么漂亮的眼睛,搭在我这幅平庸的皮囊上可真是暴殄天物了。
我当然也没有自谦,毕竟自己原本就长了张让人看一眼就忘掉的平凡面容,如若没有这一双眼睛,或许我会一直在生活中扮演一个小透明的角色,直至死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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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浙北的小园林里小稍了一会儿,从思想的漩涡中脱离出来,我感到久违的轻松,这才想起来我是为什么走到了这里——
啊,我好像是在这里等人来着……
“乞儿,要不咱俩周末去玩一玩吧,你就不嫌闷得慌嘛?”莫恬仰着一张漂亮的脸蛋,乌黑的眸子里隐藏着的全是来自期末考的压迫,而我们现在的所作所为想,就像是一群在恶心的资本压迫下的劳动人民私下里议论着怎么用革命推翻这个腐朽的制度一般——想到这儿,我不禁地打了个寒颤,天知道我一想到班主任那张“和颜悦色”的面容心里是有多么的憔悴,这简直堪比让一只蚂蚁背起大象般荒谬,不过能够做到像我这样联想的,本身估计也就是一个荒谬的人了 。
莫恬是我的同学以及最好的朋友,虽然不知道她一开始是不是看上了我的眼睛,但我肯定是无利可图的——因为我一开始并不想和任何人走的很近,除了我的爸爸。
今年我在北杭中学读着初中,也满十三岁很久了。北杭中学在浙北是出了名的严格,也和出了名的优秀,无论是初中部还是高中部都有着极其值得赞扬的“战绩”,在北杭这个城市里,不仅高中,大学需要选拔,就连初中都被划分成了三六九等,北航中学这个体系无异于是立足于浙北教育顶峰的学校,这也导致初二的时间才过了一半,我们的学习压力也变得格外的强大。尽管,这才是初中。
在这一学期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分了普通班,冲刺班和重点班了,我和莫恬都在重点班B班,虽然比不过A班的那些变态,但也绰绰有余,在全校还是排的上名次的,莫恬一般情况下在全校里也就只比我低十几名,可以说是不相上下了。但我之所以选择与她接触,也不仅仅是因为水平的相当,更重要的原因是——
她和莫枝(qí)的姓氏是一样的。
这让我有一种“她们一定有关系”的错觉,我也正是怀抱着这一种错觉才与她成为朋友的。可是事实证明,她们两个之间,除了姓氏相同以外,的确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但就算如此,在莫恬毫无保留的热情下,我还是和她走到了一块儿。
那时学校里还经常有人议论我的眼睛,无论是好是坏,但我的心里已经大抵有了猜测,毕竟那一道道灼热的目光所包含的嫉妒和羡慕,可都赤裸裸的摊开在我的眼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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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耐地在亭子里等着她,心里不断地吐槽她的效率,寂静的园林里似是只有我一人来往般,只听得到蝉鸣声以及鱼儿在水中扑腾的声音。我抬头看了看天上,透过细碎枝叶的遮挡 ,我看到了已经顶在正头顶的太阳,心里惊骇了两秒钟,随即便在心里怒骂莫恬的不守时,决心要给她一个教训。想着想着,我便是半只脚踏出了凉亭,刚要折返到石子路上,谁聊脚底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后栽倒,潭水的边缘长满湿滑的苔藓,让我的身体直直地划到了潭水里。
炎炎夏日下,潭水的温度算不上冰冷。但就算如此,这对于我这个没有学过游泳的旱鸭子而言,也是致命的呢。我落入潭水中后,本能地乱扑腾,潭水灌进了我的鼻腔和耳朵,封闭着我的感官,我拼命地向上扑腾着,在这个时候,心里却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那些微生物应该不会从我的耳朵鼻子里进去吧?
只是没一会人,我就发现这里的潭水其实并没有多深,左右只能到我的肩胛骨那里,我完全没有必要这么悲观。但是败就败在了脚下,谭底的空地以及石头上都被苔藓和淤泥所覆盖,及时将脚伸上去一很快会打滑跌倒,这几乎就是给了我希望,但没给全。我在谭面上如同跳舞一般折腾了很久,飞溅起了一簇簇的水花,这一番动作也吓坏了游鱼,它们都仓惶地游走了,只留下我这只“旱鸭子”在潭水里扑腾。此时的我,真是无比的狼狈,以及滑稽。
但现在不是我能不能活着的问题,是能不能走出去的问题啊!
这几分钟,我心里简直快要恨死某个放我鸽子的人了!
“噗嗤。”在我狼狈地在水里扑腾的时候,不远处的岸上却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嗓音低沉而略有些哑,如北国的鹅雪突然轻点在娇嫩的花朵上,绝美而又令人沉迷。在我拼尽全力想要站起来的时候,听到这个嗤笑声,我的第一反应却不是什么恼怒、愤恨,只是单纯的绝非:这声音可真是好听啊!
混乱中,我茫然地抬起头,只见一名少年慵懒地倚靠在我刚刚呆着的凉亭的亭柱上,一身复古唐装,袍子随意地披在肩上,滑倒了沥青地面上,栗色的头发随意地在风中摆动着,他的皮肤发白,有着一张极其好看的面容,阳光穿透他琥珀色的眼睛,他的气息鲜活地铺撒在这个小小的地方。但此时,这个“大美人”正眼含笑意的看着在水里痛苦挣扎的我,肩膀有些抖,一耸一耸的,就好像是在——
极力憋笑。
我顿时感到十分窘迫,但碍于我的旱鸭子属性,如果不这样的话我根本站不起来,只能在水里见阎王去了。在我暗骂着莫恬的不守时以及眼前这个“美人”的幸灾乐祸时,他突然一个俯身,抓起我胡乱扑腾的手,将我向后扯去,他的手心很热,和我的手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我们接触的手掌间还夹杂着一层滑腻的水膜,导致我差点脱离了他的手掌,好在他似乎也察觉到了,用力地握住了我冰冷的手掌,将我从潭水里拽了出来。这个时候,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都见鬼去吧!
好不容易费力的爬了出来,我瘫坐在地上,由于现在是夏天,我的身上只穿了点薄薄地白色连衣裙,上面有一些枫叶装饰点缀,但此时,裙子的上半身以及裙摆湿哒哒地贴在我的身上,本不算炎热的园林吹来阵阵暖风,却硬生生让我打了个哆嗦。我一边奋力地咳嗽着,一边对刚才的人道谢:“咳咳,谢——咳谢谢。”谁聊他好像是被打开了某道闸门一般,竟然在原地笑了起来。几丝水滴凝结在他细长的睫毛上,倒是多了几分魅惑,他笑得有点猖狂,背微微弯下,手扶着亭柱,好像他生怕摔打似的。他那好看的琥珀色眸子有一搭没一搭地瞟着好像落汤鸡的我,在我诧异和无语的目光里接着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什么精神疾病一样。
呼……不和他计较不和他计较,好歹也算救了我。
他自顾自地笑了一会儿候,似是觉得无趣,就止住了笑声,但眸中的笑意却还是掩饰不住,见我起身后,他挑了挑眉,戏谑地说:“这么浅的谭子里你都能——啧啧。”我朝他翻了个白眼,心里为这个比女孩儿还美的男生里打了个嘴欠的标签,决心不和他交流。他的唐装上沾了些水渍,似是被我扑腾的时候溅上去的。
仔细一看,我才发现,他的耳朵上带了两三个金属耳环,妥妥的不良少年啊!难怪嘴这么……灵活。他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眼神随意地看了一下,好像是有什么事情,便要离开了。
临走前,他扭头又朝着我说了一句:
“下次掉进去可没人救你了啊!”
然后,在我震惊又显得无力吐槽的目光中离开了。
……?
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