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早自习大多数学生都昏昏欲睡，邹忆彤也不例外。她微眯着眼，用书来打掩护。还不忘迷迷糊糊地让贺林帮她看着老师。贺林看着他打瞌睡，头一耷一耷的。还挺可爱，贺林想着。班主任来了贺林拍了拍邹忆彤，小声说，老师来了。邹忆彤睡眼惺忪地抬起头，看起来并不清醒。

三班的班主任周立是个地中海老头。教化学。人看着挺和蔼的，人其实也很和蔼。每天带着他那像个蘑菇一样的玻璃杯。别人开玩笑的时候他便一脸严肃地为自己解释道:“人老心不老，有一颗年轻乐观的心态很重要!”他布置作业少，但是很有质量，三班极大多数人都是他的得意门生。他自然心情也不差。

今天又是一如既往地，满面春风地来了。背着手，手上提着那个玻璃杯，在教室里走着。走到邹忆彤那时，就拍了拍贺林道:“新同桌怎么样，还适应吗?”

“新同桌挺好的。”贺林似笑非笑，看了一眼邹忆彤，便收回了目光。

“嗯，那就好，邹忆彤相比理科，文科更好，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选了理科。你们要互相帮助啊。”周老头许是今天心情很不错，轻快地回答道。

邹忆彤在一旁猫着听班主任和贺林的谈话。当年邹忆彤选理科是因为好朋友孙淼淼为了追冯渡选了理科。纯纯一个恋爱脑。邹忆彤当时的成绩并不差，但是文科优势更大。在孙淼淼的软磨硬泡下，她也就选了理科。虽然最开始邹忆彤的家长也不支持，但是也耐不住邹忆彤惊天地泣鬼神的演说。她想起之前为了说服爸妈同意自己选理科说的那些话，偷偷笑了笑。

贺林见老师走远，看着书，却叫着邹忆彤:“同桌，你为啥选理科啊?不是文科更好吗?”

“你猜啊。”邹忆彤吊儿郎当地说着。

……

“猜不到，算了，我也不想知道。”贺林板着脸再没说话。

过了一会，邹忆彤转过头，悄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因为热爱～”

看着贺林慢慢变红的耳朵，她颇有成就感地哈哈笑。她可不热爱理科。解不开的函数题，看不懂的电路图，背不完的化学方程式。这些就让她头够大了，热爱是更不可能的。

“贺同学，你耳朵好红喔，不舒服吗?”邹忆彤学着昨天贺林的样子说着。

贺林“……”

他不言，邹忆彤觉得他更可爱了，也没再说什么，又转回坐正，埋头开始做今天周立布置的化学题。下课10分钟对于高中生来说非常宝贵，毕竟马上就高考了。作业在学校做不完回家也不能复习和拓展。一共五道题，她本来前面的几道题题做的挺顺滑的。可是被最后一道题困了好久。10分钟都没做完。下节课是语文课，她找书找了好久，一直在想那道题。以至于老师走过来敲敲她的桌子，示意她看摆在窗台上的语文书，她才回过神来。贺林见状捂着嘴悄悄勾了勾唇。她挠了挠头，尴尬地笑了笑。心里想:不愧是周立。

这届高三的老师学生都知道，三班这个班，连年占据班级平均分排行榜第一。班主任周立那是真的人不可貌相。题出得狠，两极分化很严重。开始的几道题不难，就是高考60分的难度。剩下的10分就在最后一道题上。难度是真的大。

语文课下课，邹忆彤本来都想着放弃了。可是她又看到同桌桌子上的已经做完的试卷，便小心地戳了戳同桌的小臂。当时贺林正趴在桌子上睡觉，虽然邹忆彤想着这样把人叫醒不好，可是她更想得到那道题的解法。贺林感受到冰凉的手指戳在手臂上的感觉，把头抬起来。皱着眉，问:“怎么了?”

邹忆彤指了指被他已经做完的作业。刚好被他压在肘关节下。他把眉头舒展开来，又露出他有点痞气的笑:“想要这个啊?”

邹忆彤乖巧地点了点头。贺林看着，目光闪烁了一下，想:我去，她好乖啊!

他本来还想对邹忆彤提点要求的，可是看到她柔软乞求的眼神，瞬间软下心来，说:“哥给你讲。”说着便把卷子放一边，按了一下按动笔，拿出草稿纸，放在邹忆彤面前。往她的那边坐了一点。低下头，从第一步开始，仔仔细细的给她分析，因为如果是贺林的思维来做，她多半听不懂…

邹忆彤满心欢喜，期待着他给自己讲题。下一秒他就凑过来，邹忆彤愣住了，又被少年沉稳的声音拉回来，她回过神来。看向贺林。眼前的少年身上没有小巷子里那些混混的烟酒味，只有专属于少年的干干净净的皂香和他身上一股特有的香味，像夏日的晚风，它轻轻拂过水面，却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水波。邹忆彤被这股香味吸引，她狠狠地吸了一口，得到了满足后，便又看向题目。纸上，是他骨节分明的手，并不白，是健康的小麦色。似一支轻轻在砚沾了点点墨，在米黄的宣纸上留下了无法擦除的墨痕。邹忆彤盯着他的手看着看着。便想:好想牵…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虽然不黑吧，但是也没有他那样的细得匀称。又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前她从未嫌弃过自己的手…她又抬起头，她的同桌又是用侧脸对着她，好像又和昨天的他重合，同样的样子，她又心动了。

“讲完了，听懂了吗?”

“听懂了，谢谢大佬!”她别扭地答到。哪里听懂了，根本没听懂，被他吸引得如痴如醉，她可以说全程都没听进十个字。但是又不好意思说没听懂，怕他嫌弃她笨。

“真的听懂了?”

“其实没有完全听懂…”

“……”

“那中午放学的时候等我，路上给你讲。”

“好!”

邹忆彤听着这句话心里非常愉悦，尽管下节课是她最不喜欢的数学，她也上得很轻松。

放学铃声响了。可是老师好像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还在喋喋不休地说。定是要高考了，她担心。虽然是为了学生好，可是三班的同学看到楼上下来笑着打闹的同学，也只能眼巴巴地望着。都在祈祷快点放学。邹忆彤对放学贺林给她讲题这件事很期待，可是老师又拖堂，她难耐地抖着腿。敲着凳子，把表都看烂了，十秒一看，十秒一看。贺林，拍了拍她的手臂，说:“没事，实在不行，晚上也可以。好好听讲。”

“好。”邹忆彤听这话，瞬间安心了不少。

三十几分钟过后，老师终于放了学。三班的人都耷拉着头，出了教室。贺林在这个班也有朋友——肖时。两人也是初中同学，后来就成了朋友。肖时跑过来攀着贺林的肩，说:“今天就在外面吃吧，一来一去太麻烦了。”

贺林抿了抿唇，把书包拉链拉上。问邹忆彤:“你…今天中午回家吃还是在外面?回家的话，没多长时间了，很浪费，要不就在外面吃?我给你讲。”

邹忆彤抬头:“啊?”她把作业和草稿放在书包里，背上书包说，“你在外面吃吗?孙淼淼今天在我家吃饭，我爸妈应该饭都做好了。那晚上讲吧。”

其实她还是挺想中午快点让他给她讲题的，但是她不可能再耽搁时间了。他既然在外面吃就吃吧。晚上还可以的。

她给贺林挥了挥手:“走啦同桌。下午见!”

贺林也笑了笑，道:“下午见!”

邹忆彤回家就看到孙淼淼笑着跑来。喊到“叔叔阿姨，彤彤回来了!”

邹忆彤的父母便把饭菜端了出来，催促她们洗手。

满满一桌好吃的，有邹忆彤爱吃的排骨和鸡翅，也有孙淼淼爱吃的虾和玉米。

孙淼淼开心地夹了个鸡翅给邹忆彤，“彤彤，这个鸡翅还是我做的呢，阿姨尝过，老好吃了!你快尝尝!”

邹忆彤妈妈也笑的鱼尾纹都出来了:“是啊，这是淼淼亲手做的，真的很好吃!”

邹忆彤笑了笑，觉得很没胃口，但是爸妈和孙淼淼做的饭菜她得多吃点，不能让他们伤心。

看着邹忆彤不说话大口大口地吃，邹忆彤的爸妈也很开心，还给她俩夹了好大一盘子菜。

饭后，他们休息了一会便准备去学校了。路上，孙淼淼满脸愁容，问到:“彤彤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孙淼淼和邹忆彤有太多秘密了，她便也没有藏着掖着，“淼淼，我好像喜欢上我同桌了。他今天答应中午放学给我讲题，可是老师拖堂没讲成，他只能拖到晚上。虽然也不是不给我讲，但是我就是莫名不开心。而且走的时候我也没有太难过，到家了看到这么大一桌菜，就好不舒服。”

孙淼淼很惊讶:“彤彤，你这是对人一见钟情了?难过什么呀?你看我喜欢冯渡三年了，他也没对我有什么表示。我都不难过。”她愣了愣，又说:“额，其实难过也是有的。但是一想到我难过了他也不会哄我，便不难过了，看看电视学学习就过去了，等不难过了又去找他。”

“邹忆彤，你来了。”贺林站在学校附近的小道上，说着。

这声音清冷，沉稳，她一下便分辨出，这是贺林。

“啊…你在等我?”

“嗯，我在等你。”

他接着说，我下午有点事，不能来学校，晚上可能回来不了。这是我电话号码。男孩说着，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张纸条，递给邹忆彤。邹忆彤接过他便勾了勾唇，拍了拍邹忆彤的背，走了。

艳阳高照，邹忆彤回头看，不远处阳光下的少年人身形挺拔，不胖不瘦刚刚好，他真的好耀眼。他好像知道邹忆彤会回头看他，他又挥了挥手，但没回头。邹忆彤捏着那张纸条，小心地揣在兜里，生怕丢了。

孙淼淼不怀好意地看着她，说:“这就是你喜欢的人?你喜欢这样的啊?看不出来哟，还以为你喜欢小白脸嘞。”

“……帅吗?”邹忆彤转过头诡异地看着孙淼淼。

“有点小帅，但是不是我的菜。加油吧，少女。”她拍拍邹忆彤的肩，又拉着她一块进了学校。

后来的课好难熬，太阳依旧高照，但是邹忆彤看着那张纸条便笑，心里暖暖的。

晚上放学，她在校门口等了一会，发现他好像真的不来了。便有些失望地拖着腿走了。她家站在那条临江小道上，吹着晚风。江上吹过来的风有点冷，吹的脸有点疼，她便转身离开。前面的路灯下，有一个人站在那里，正在玩手机。好像他啊，但是他今天不来了。邹忆彤想着，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