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陶阳要订婚了,他就要和根本一个就没有感情的人结婚了。也许就此要和那个人生儿育女,共度余生。
可是他真的一点都不开心,一点都不。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回来呢?明明当时厌恶极了破烂的檐角上结的蛛网,厌恶极了夏天暴雨后街道上的垃圾,厌恶极了地上沾满了鸡毛和烂菜叶的早市。
也许理由就是那一个人吧。这里有那个人,还有和那个人一起度过的所有的走不丢的青春年少。
陶阳也在想,他会不会在这个两个人共同的“故乡”遇见郭麒麟呢?
也许是在某个街角,郭麒麟也开着车,手把方向盘,散漫地等着红绿灯;也许是在某个商店,郭麒麟推门出来,他们眼神相接;也许是在大河岸边的柳树下,郭麒麟正看着老大爷们下棋。
陶阳想,也许郭麒麟会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看看,他也会问问郭麒麟为什么当年他用了所有的联系方式都联系不上他。
他也想过,郭麒麟是否会身旁已经有了妻子儿女,自己又该是以怎样的表情去面对郭麒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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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他们住的老房子都已经被深藏在了无数城市新建的高楼、街道之后。
陶阳走进当年和郭麒麟并肩走过无数次的小巷子,恍然觉得自己回到了从前。目之所触,皆为回忆。近乡情怯,他甚至有些不敢走近郭麒麟家的老房子。
这时身前的大门开了,老人扶着门,眯起眼睛想看清眼前门口这个陌生的年轻人,问:“你找谁啊?”
这个老人并不是陶阳认识的面孔:“我找郭家,老人家,这房子之前住的人家不是姓郭的吗?”
“姓郭的?”老人想了一下,“你找郭XX家是吧?那都好多年啦,可能都有十多年了吧,现在他们家早都不住在这里了。”
“那您知道他们搬到哪里去了吗?”陶阳急切地问。
“那不晓得了,郭XX应该是和他老婆回老家去了。”老人回想起更多的往事,“好可怜的老夫妻两个,唯一的一根独苗苗没了。”
陶阳好像被谁打了一闷棍,“老人家,您是说......郭家的儿子?”
“是啊,太可惜了,当时那孩子都长到快二十岁了吧,听说都快高考了,结果出了意外。这么多年了,那孩子要是还在,自己的娃娃估计都老大了。”老人家说着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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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重新回到车子上、把车子发动的。
他再次站在小县城街道旁高大的法国梧桐下,满树黄叶飒飒飘落,像是漫天逃脱不掉的回忆和再也无人可说的情思。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那个不肯好好穿校服的少年,单肩背着书包,在黄叶雨中认真地拍着手,一、二、三,然后回头冲他笑得灿烂。
却是,此生至死,再也不会遇见这样一个郭麒麟。
只有梦魂能再遇,堪嗟梦不由人做。
忽然之间,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