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沿着马路继续走,两边的民房安安静静,估计已经搬空了。走到水泥路最深处,他看见几个老奶奶围坐在草地边打麻将,还有两三个小孩子在玩闹。
蒋绒停下脚步看了会儿,才转身拐进逼仄的小巷,抬脚走到第一间平房面前,随后推开门进去。
蒋世敏正半躺在沙发上一杯接着一杯灌酒,看见是蒋绒,无精打采地咂了咂嘴:“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学校老师拖堂了。”
蒋世敏便不吭声了,只是拿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盯着蒋绒看。
水泥地上东倒西歪地散着酒瓶子,白的啤的,都是些便宜货。蒋绒叹了口气,把书包放在陈旧的沙发上,弯腰一个一个捡起来丢进垃圾桶。
“我去煮面,你吃吗?”蒋绒问他。
蒋世敏摇摇头:“我不饿。”
蒋绒打开冰箱,里头没有一丝冷气。为了省电,冰箱一直都是关着的,隔板上只有半盒鸡蛋,以及超市里九块九买的大把挂面。
他拿了鸡蛋和挂面,闪身进厨房,开锅烧水,在等待沸腾的间隙,他百无聊赖地透过厨房的窗户看对面的山峦。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而穷人家的孩子正在煮面。
蒋绒莫名觉得好笑,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
客厅里蒋世敏还半死不活地瘫着,浑身的酒气混杂着汗臭,那味道简直令人难以忍受,但蒋绒已经习以为常。
他端着面搬着板凳坐在门口,面条上铺着煎得金黄香酥的鸡蛋——他很珍惜,小口小口地咬进嘴里,细嚼慢咽地吞下,吃完煎蛋,正要夹起面条,肩膀上突然多了只手的重量。
蒋绒皱着眉回头:“干什么。”
蒋世敏半弯下腰,胡子拉碴的脸凑近他:“绒绒,来陪爸爸喝酒吧……”
蒋绒:“……大白天你发什么神经!”
“怎么越来越不听话了。”
蒋世敏危险地眯起眼睛,宽大的手掌猛地抓着蒋绒的下巴,另一只手握着酒瓶对准蒋绒的嘴巴强硬往里灌。
辛辣的液体瞬间冲进口鼻,呛得蒋绒不住咳嗽,但越咳就喝得越多,他忍无可忍地用肩膀撞开酒瓶,半张脸都被白酒打湿了,气喘吁吁地往后退了退:“爸,我不喜欢酒。”
蒋世敏盯着他狼狈的脸看了会儿,笑道:“过来,爸爸有话要对你说。”
蒋绒打量着他那个风雨欲来的表情,不出意外的话下一秒就要开始挨揍了,于是举起碗就朝他丢过去,蒋世敏猝不及防之下没来得及躲,汤汤水水全泼在了他的脸上,烫得他酒醒了一半,怒不可遏道:“小贱人,居然敢打你亲爹!”
蒋绒扭头就跑,跑得格外拼命,简直像有条狼狗在后面追他一样。
不,蒋世敏比狼狗还要可怕!
他一口气跑到铁门外的小道,撑着膝盖吭哧吭哧喘气。
天色已经暗下去,远处高楼大厦灯火通明,脚下杂草幽深静谧。
过了很久他才缓过来,回头望向通往租房的马路,谁料却看见了一个令他出乎意料的人——
路灯下,严森郁抱着手臂懒洋洋地靠在铁门边,半张脸藏在阴影里:“我这悲惨的弟弟哟,饿不饿?哥哥请你吃晚饭吧。”
他有点喜欢这个便宜弟弟了
蒋绒低着头坐在副驾驶座,车里冷气开得很足,但他却感到浑身燥热,白皙纤细的手指紧张地绞起:“……你全都看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