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你的家长呢?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不回家?”
大叔摸了摸男孩的头,一阵冷风吹过,男孩不禁打了个冷颤,此时大叔也终于注意到男孩的穿着,在寒冷的冬天里男孩仅仅穿着一件体恤和薄薄的外套,大叔的深情严肃了起来,他不免对男孩感到心疼。
“叔叔,你能陪我会儿嘛,爸爸在家忙,我不能回家。”
男孩的声音奶声奶气的,但是语气却是那么沉稳,似乎是经常像他人这样说。
“为什么不能回家?这么冷的天,你的父亲不担心你吗?你妈妈呢?”
男孩听到妈妈二字明显愣了愣,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我没有妈妈,他们说妈妈为了生我去了很远的地方,不会回来了,爸爸和阿姨在家里,她在我是不能回去的。”
男孩看起来也就7岁左右,但他却好像已经经历了很多,眼里有着和同年人比起来的冷静,丝毫看不出一个孩子该有的童真,大叔心疼的抱住了他。
大叔的怀抱是那么温暖,男孩忍不住也将冻红的小手伸出反抱住了大叔,男孩已经好久没有感受过这么温暖的怀抱了,他多想一直停留在这一刻,永远待在大叔的怀里,不再继续面对寒冬的残酷。
大叔是新调过来的乡镇教师,他看起来温文尔雅,是那么的绅士,风度翩翩,但此时却跪坐在地上,紧紧拥抱着衣衫褴褛的男孩,着场面是那么滑稽。大叔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抱住男孩,那好像是下意识的举动,他心疼男孩的遭遇,他不忍将男孩丢在外面,便将他带回了家。
大叔家内很暖和,男孩看着手里的热茶,迟迟没有喝。
“热茶,不喜欢吗?”
男孩急忙摇了摇头。
“喜欢,我很喜欢!”
说完,男孩就将手中有热茶一饮而尽。
“叔叔,现在几点了啊?”
大叔看了看手表。
“九点半。”
“九点半了啊,该回家了,可以回家了。”
男孩迅速起了身,走到了房门外面,他回头看着大叔,给了他一个纯真的笑容。
“谢谢款待。”
男孩很快就离开了,大叔站在门内,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是什么情况,在喝茶时,男孩裸露出的肌肤布满伤痕,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讲礼貌的孩子会体无完肤。
后来经过领居的说明,他下定决心在他任教期间一定会为男孩做些什么。男孩的母亲死于难产,他的父亲是个酒鬼,即使有了孩子,他还是没有任何收敛,反而是近两年越来越严重,男孩就在这样的家庭里慢慢长大。
一天的课程终于全部上完了,大叔便提前准备回家,回家路上顺便去了趟超市,在这里,他再次遇见了男孩,小小的身躯却抱着四五瓶啤酒。男孩看见了大叔热情地打着招呼,感受到他的目光后也是解释到
“给我爸爸买的,他喜欢喝。”
“那你呢,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嗯……,我想吃糖。”
由于年龄尚小,男孩并没有掩饰自己对糖的渴望,也就脱口而出。大叔在知道男孩的心愿后也是毫不吝啬地买了一把糖递给了男孩,收到糖后的男孩眼中闪闪发光,将激动完全表现在了脸上。
走出超市后,男孩还是傻笑着。
“几颗糖而已,这么高兴?”
“嗯嗯,我很喜欢吃糖,超级超级超级超级喜欢!”
大叔再次伸出了手摸着男孩的头,心里想着,果然只是个小朋友,这么简单就高兴了。
“叔叔,你能牵住我的手吗?”
男孩缓缓地伸出了手,但很快又收了回去,他感受到了这个要求的冒昧。
“不愿意也没事的,没事的,就当我没说吧。”
大叔没有说话,而是俯下身牵住了男孩的小手,男孩的手上全是老茧,这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大叔看了眼时间,也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在这个时间,一般学校不会放学啊。
“小朋友,你们放学这么早吗?”
“我没有读书,从来没读过,爸爸说上学要花很多钱,把我卖了也不行。”
大叔不敢相信,在现代社会还会有人因为钱而不能上学。
“那你想读书吗?”
“想啊,我想学很多知识,长大了赚很多钱,给爸爸买很大的房子。”
“你很喜欢你爸爸吗?”
“喜欢啊!我的爸爸对我很好的,虽然他喜欢喝酒,但是我觉得他以后会爱我的。”
这和大叔了解到的不一样,一瞬间他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分别时,大叔让男孩以后可以去他家,他给男孩上课,男孩听到这个消息后欣喜若狂,他是多么羡慕那些能坐在教室里学习的孩子,在以后,他也不用再继续羡慕。
在大叔转头准备回去时,男孩问到
“叔叔,如果我有了很多知识,那别的小朋友是不是就会跟我玩了啊?我以后是不是就可以不再一个人了啊?别的小朋友都说我没有妈妈,没上过学,不跟我一起玩。”
“嗯,如果你认真学习,会有人和你玩的,以后也会有人一直爱你。”
男孩的话是那么令人难过,但大叔看着男孩蹦蹦跳跳离开的身影却是心中感到矛盾,在他眼里,男孩是不幸的,那那男孩觉得呢?他觉得自己幸福吗?
在那之后,男孩每天下午都会准时来大叔家,男孩很聪明,知识点很快就掌握了,大叔看着他认真专研题目的样子感到很欣慰,男孩就如同大叔的关门弟子,大叔愿意将自己的毕生所学都教给他。距离上次男孩来他家已经过去三天了,但大叔并没有多想,他就是觉得小朋友嘛,可能就是贪玩,学累了,去玩儿了。又过了两天,男孩还是没有来,大叔打听到了男孩家的位置,他站在门口,正准备敲响房门,但由于房门太过于破旧,隔音效果极差。
“爸爸,我错了,我去给你买酒,我求你,不要这样。”
门中传来的是男孩的求饶声,透过门缝可以看到,站在男孩的是一个身形肥大的男人,看着他绯红的脸,明显喝醉了。
“老子给你说了,去给我买酒,酒呢!还有那天的糖,你是不是偷我钱了!还不快滚!滚去给我买酒!”
听到糖,大叔不禁想到,难道是那天自己送给男孩的糖?在大叔思索时,房门被悄然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男孩稚嫩的脸庞,男孩似乎也是感到不好意思,关上房门就扑进了大叔的怀抱,在此刻,大叔的怀抱就是他的避风港。
男孩的父亲听到了外边的动静,将一个酒瓶狠狠地摔倒了门上。
“哭什么哭!酒!我要酒!”
男孩很快就闭上了嘴,变为了无声的抽泣,宣泄了一会儿后,男孩也是拉住大叔的手就离开了。
“叔叔,你怎么来了?”
“你很久没来上课了,我来看看。”
气氛逐渐沉默起来,大叔看着男孩的脸,若有所思。
“你爸,你爸经常这样?”
“不是的不是的,爸爸平常不打我的,他只有喝醉了才会打我,这次也是我的错,我把他的钱弄丢了,没买到酒,这怪我。”
男孩急忙摆了摆手,解释着一切,但是大叔怎么会不明白,男孩的父亲喝醉的时间远远大于清醒的时间,但尽管他什么都明白,他也无能为力。
那日之后,男孩再也没出现在过大叔的眼前,很快大叔的任职期限便到头了,此时他的心中任然想着男孩,但是他却没有去找他,而是默默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当大叔再次回到这个地方时已经是五年以后,他看着与男孩初遇的公园,心中再次浮现出男孩的面庞,算起来此时的男孩应该也有12岁了,想必已经和曾经大有不同了吧,现在的他还喜欢吃糖吗?
大叔走进了超市,买了一把糖,和曾经一样的牌子,他期待能再次见到男孩,他回到了曾经的住所,在他准备开门时,曾经的领居看到了他,看起来十分惊讶。
“你怎么回来了啊?”
“工作需要,我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
“哎呦,你是不知道,你刚走的那一段时间,那男孩经常来敲你的门勒,有些时候也不回家,就趴在你门外,喊他进屋他也不进,说是要等你回来,犟的很呢。”
大叔没有想到,男孩居然还来找过他,但那时的他早就离开了,想到这里,大叔不由得感到遗憾。
“那现在呢,现在他怎么样?”
领居的眼神瞬间悲伤起来,大叔看到领居这个眼神,心中也是察觉到了什么。
“在你走后的一年,他在那年冬天,又被他父亲打了,打的很惨,被他父亲狠狠用酒瓶打破了头,又没有被送到医院,被他父亲丢出了家门,有人发现他时,他躺在公园的凳子上,早就没了呼吸,他的父亲也因此坐了牢。”
大叔站在门边,呆住了,他没有想到,男孩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他打开了房门,没有继续搭话。
他低下了头,看到了地上的几张纸,纸张已经泛黄了,看起来是很久以前从门缝塞进来的,大叔捡起了纸,他一眼便看出这是男孩的字迹。
“叔叔,已经好久没见了,你去na里了啊,什么时hou回来啊?我还xiang继续在你这里上ke,你这里有tang,我很xi huan,你回来了,看到这个,neng不neng来找我啊?”
男孩的字迹很青涩,甚至还有很多拼音,大叔读着这段话,心里只剩下了酸涩,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一天之后竟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那一年,男孩应该才8岁。
大叔看着刚从超市里买的糖,剥了一颗放在嘴里,很甜,男孩说他最喜欢的就是糖了,本想着把这糖送给他,来表示这么多年不见的亏欠,但没想到这份糖是再也送不出去了,他本想看看男孩12岁时的模样,但是这是不可能了。
每一张纸上都写着男孩对大叔的思念,他读着这几张纸,每一张纸都在问他什么时候才回来,他拿起了最后一张纸。
“叔叔,我觉得你是不会再回来了,现在我已经会写很多字了,不需要拼音了,谢谢你让我体会到了家人的感觉,你就是我的家,如果可以的话,下辈子你一定要和我是真正的家人,这是我最大的愿望,叔叔,如果你回来了的话,来见见我吧。”
这张纸明显没有前几张那么泛黄,这应该是他走后一年男孩写的,大叔此时再也绷不住了,男孩虽只是他任教期间的一个过客,但是这个过客却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男孩的童年太苦了,他喜欢吃糖,糖的甜蜜刚好可以修补那份苦涩。
下辈子,请给我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