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旗,可以啊,一个大雷音寺竟然关不住你。说话的是江子。
关了三百年了。蓝旗声如洪钟,停下来之后回响不觉。
这么说,应该是我被压在大堰山下的时候吧!
你想说什么?蓝旗问。
你不觉得奇怪么?能把你关了三百年,这会儿怎么关不住你了?还是你能耐了?你把大雷音寺给坐穿了,坐破了,不想呆在那破寺庙里了?
蓝旗没说话,他大抵是不想说话,林之逅本来也不喜欢他说话,因为每一次蓝旗说话,都振得她耳膜发颤。
月明星见她皱眉,还给她递了一个棉球,棉球只能塞住一只耳朵,效用不大,聊胜于无。
但听见这句,也觉得奇怪,她好奇心被勾起来,不由专注听下去。
蓝旗,人鬼仙三界,但凡有声望的事,个个都知道你蓝旗的名号,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是人鬼仙三界以外的人,三界中,你可以自由来去,三界外,你亦可横贯南北纵横东西,那世界是怎样的,有没有人,或者有什么样的人,我们一概不知,只有你知道,这样的人,上下几千年当属你一人!
你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被天君抓住,你要逃的地方何其多,你一个闪身,去了另外一个世界,谁能抓住你,可你却被他抓了,还被关进了大雷音寺。
三百年哪,三百年,你在大雷音寺呆了三百年,也……等了三百年吧!
这话说得……
平行世界,有吗?林之逅不由得看向月明星。
月明星似乎在凝神思索,浓眉紧皱,眸色幽沉沉地一如深潭。
余光扫到林之逅,月明星向她轻轻一笑。
这一笑,仿佛冬冰炸裂,雪后霁阳,冷飕飕中挤进来一抹暖气,叫人心里亮堂。
林之逅心里叹了口气,扭开了头,继续听江子说话。
她知道自己这性子,但凡有一丝的活泛了,又喜欢调笑了,以前是月明星,后来是阳秋,不过不知怎地,她从没调笑过逍遥君。
只是江子不说了,静静地等着蓝旗说话。
蓝旗叹了口气:当真是一派胡言!
江子大约料到他会如此说,也不急,只道:蓝旗,你是不愿承认么?无妨,我自有让你承认的办法。
声音未落,江子却已经一跃而起,手中笛子向蓝旗面门直插过去。
蓝旗端坐如钟,竟是纹丝不动,等到那竹笛不过离他门面寸许时,才一个偏头,岂料江子大约料到了他这招,笛子紧跟着偏了几寸,蓝旗立时又要低头,江子眼看着又变了方向,笛子直往下插去。
这一回,江子却是上了当,蓝旗根本只是晃了晃就稳住了,也不见他出手,就见两指夹住了竹笛,江子待要抽回来,却使出了吃奶的劲,也动不了分毫,不觉大惊!
这里月明星一看形势不对,早已腾空跃起,手中离剑砍向蓝旗的两指。
蓝旗也不理会,另一只手手心向上,做了一个运气的姿势,外头便涌进来又一波邪祟和心灯,秩序井然,排着一长串的队伍。
林之逅立时变了脸,牙齿死死咬住下唇,拼死也不能叫喊出来。
这得是多丢脸,说是来捉拿蓝旗的,怎可以自己就吓得肝胆俱裂。
她睁大了一双杏仁眼,思忖着如何保护自己,不叫邪祟换了自己的心去。
偏那些邪祟都朝着她涌过来,一个一个,手中托起的心灯,血淋淋的,浓稠得很。
林之逅真是无奈得很,月明星和江子在对付蓝旗,自己只得靠自己,她忽然想起匕首,对,画个圈吧!
她强忍住害怕,压制住胸口涌起的恶心,胃里也泛着酸,手中匕首一现,寒光乍起,林之逅反手一抡,圈就画好了。
那些个邪祟果然进不来,只在外头使命的博动。
月明星牵挂着林之逅,眼角瞥见林之逅画了圈,总算暂时无碍。
他适才一个不慎,被蓝旗运气之后的手顺带了一掌,掌风雄厚,缴着月明星的离剑直冲天际,故而差点没能稳住离剑,如今全力应付蓝旗,倒也游刃有余。
蓝旗以一敌二,只好两指松开,江子的竹笛才得以抽了出来。
不过抽是抽出来了,却裂开了口子,一支好好的笛子算是费了。
江子大怒,要知道这笛子颇有渊源。
那会儿他属意婉娘时,婉娘心里倾慕天煞孤星仙君,天煞孤星仙君又碍着青梅竹马的兄弟情,无奈就范,却也郑重告知,这婚是要结的,不过就是为了江子。
婚期临近,婉娘一针一针缝了香囊给他,他却削了竹子,做了笛子送与江子,是为“竹马”。
江子以前不懂,这回三人坐下畅谈,他才知道。
江子感动,是为这世上有海枯石烂的男女之爱,亦有天长地久的兄弟之情。
于是愈发珍贵笛子,岂料才知道宝贝这笛子,笛子就出事了,笛子是什么,一旦有一丝一毫的裂缝,假以时日一定给你全部裂开,一分为二,修不得补不了,算是费了。
江子震怒,把笛子塞进宽袖,手掌心里多了一透明的火球,这火球,逍遥君和月明星见过,林之逅没见过。
火球愈长愈大,里头的人兽面,似是睡了好一觉才醒来,张嘴打着哈欠,那血盆大口,利齿獠牙的一个个比人的手指头还粗。
蓝旗却是突然圆瞪着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
血狼君打了哈欠,又扫了洞穴内的情形,看了满地的狼藉,以及朝着林之逅攻击的心灯和邪祟,嘴角微扬,仿佛不屑一顾。
又眯眼扫了众人一眼,看见死瞪着他的蓝旗,也不过觉得有趣了些,多停留了一分。
江子口中念念有词,火球得令,向蓝旗飞滚而去。
按理来说,此刻石窟内应是气温骤升,但由于石窟高大,再者处于深山老林林里,阴气甚重,置身其中,也并不觉得酷热难当。
蓝旗依旧没动,端坐如钟,只是和先前的端坐如钟有区别,先前他稳如泰山是真稳,这会儿衣衫微颤,身子怕是有些抖。
林之逅瞧他一双老眼竟是水光波动,一双褐目愈发赤红,仿佛心潮震动,情绪澎湃。
蓝旗并未出手,只身子一偏,换了个地方盘腿。
火球亦是穷追不舍。
蓝旗问道:江子,这可是血狼君?
正是,江子笑,怎样, 你是不是得感谢我,让你终于见着了他?
蓝旗并未说话,那血狼君追着蓝旗,蓝旗就不断转换位置,只一味躲避,并不正面应战。
看得林之逅好生奇怪。
月明星得了空,将那些围绕着林之逅的邪祟心灯一一击落,这石窟里立时就满是尸体,除了林之逅落脚处,还真没有干净的地方。
蓝旗说道:江子,你且让血狼君停下来。
江子不由笑:你让我停我就停,哪里有这么容易的事?除非你随我回大雷音寺,如何?
蓝旗叹道:你还真以为我就这点本事拿捏不住你么?不过是血狼君……
是,不过是血狼君,你得顾念着他不是?你在大雷音寺里三百年,不过就是为了他,为了这一刻!他要攻击你,你能如何,只得受着呗!
江子,你可是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怎么了?若不是我,血狼君早已尸骨无存,我如今留得他下来,你当谢我!江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