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逍遥君本来和月明星一同进来,奈何月明星可以进得这洞穴,他却是进不来,试了几次,都是如此。
他觉得奇怪,亦知道是设了结界,但结界为何对月明星没用,却能拦住自己,不觉纳闷。
这里心里急切,也不由得冷静下来,坐在群鬼旁边细细思量。
那群小鬼在他旁边手舞足蹈,嘴里无声咿咿呀呀个不停,仿佛没有配乐的皮影戏。
也好,有声音了,反而妨碍他思考。
他想起在殿宇里看到的画,想到林之逅明明一个人质,却反客为主,叨扰得江子不胜其烦,想到自己预判林之逅在求死,这样想来,脑子不禁一个激灵,是了,为什么这结界,月明星进得去,自己进不了,因为林之逅知道他会来找她,会来救她。
这世上也大概只有他会来,这结界就是专门针对他的。
想清楚了后,心里愈发伤心:这丫头,你这是一门心思地不给自己留后路啊,你对得起我么?
想着,眼睛发涩,鼻子发酸。
如果是这样的话,里面一定会发生什么,说不定去进去得晚点了,林之逅就没了。
于是赶紧思考如何冲破结界。
话说这种专门针对某个人而设置的结界,一定是结合这个人的性格喜好来设置,林之逅对他了解颇深,自然好设置。
那要如何破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坐在外头冥思苦想,危急时刻,冷汗都冒了出了,一颗一颗往下滴。
群鬼讶异,有看着他的,也有过来撩他的,他不爽,抓过来,往地下掼,直把那鬼掼得流了血,才手一扬,抛到了半空中。
那鬼就撞到了百年老树的枝叶,簌簌落下许多叶子,他看着这些飘坠的叶子,忽然就电光一闪,古籍上有记载,若要破这种专门针对一人而设的结界,只需以胸口之血祭设结界之人的物品,并念出符咒,符咒自然要加入此人的相关资料信息。
信息资料,他有,可林之逅并无物品在他身上,他一时焦急,不知如何是好。
他在身上乱摸,身上哪里会有林之逅的东西,突然他摸到了青衫,青衫是一支竹笛,竹笛有两支,还有一支白衣,在林之逅那儿。
做笛子的师傅是为高人,也就富华娱乐的小公子能请得动他,旁的人,师傅理都不理。
师傅用上好的一根苦竹做了两支笛子,一支白衣给了林之逅,一支青衫,他在用。
青衫和白衣“一母同胞”,算不算林之逅的东西,算不算?他头都想大了,默然记起可以的,若无设置结界之人的物件,他物件的同宗同源之物也行。
他立马从身边一只小鬼的手里夺了一把刀过来,往胸前一划,霎时,血珠滴落,他就地而坐,闭目塞耳,口中念念有词。
那一年,逍遥君和林之逅疯了似的到处去蹦哒,有一次是去郊区。
逍遥君发疯,是疯给父母兄长看,林之逅发疯,是因为无人看。
一个有观众,所以乐在其中,一个没有观众,所以内心癫狂。
逍遥君的疯像夏日里的急雨,噼噼啪啪,携雷霆之势,唯恐观众不知道不震怒,林之逅的疯,却是暗夜里的张牙舞爪,无声无息无孔不入。
这种疯才是最可怕,因为无人说无从说无法说。
二人临时起意,看见了一部小三轮,听说那小三轮车主卖完了菜,要回家,家在距离市区二十公里的乡镇。
两个人想都没想就搭了小三轮上路了,一个富华娱业的小公子,一个大厦已倾的林氏木业的小千金,疯疯癫癫地在半路上下了车。
按理说,逍遥君随便招来的怎么也该是一部“的士”,林之逅不让,既然选择了一个一无所有的人疯,就疯得彻底一些,得是一无所有的样子。
逍遥君依了她,本来就是要闹得人尽皆知疯得乖张离奇,那就三轮车呗!
五月,天空像一盘被打翻的颜料一般五彩斑斓,七彩霞光洒下来,林之逅眯着眼睛抬头仰望天空,然后再弯腰低头,双手朝清澈见底的河水伸去,一条一斤多重的鱼正欢快地游来游去。
逍遥君在距离她二十多米处,只因他太闹腾,抓不了鱼不说,还容易坏事。
林之逅身手敏捷,又耐得住性子,两个小时下来,抓了六七条鱼,最大的有两三斤重,最小的也过了半斤。
逍遥君没那身手,就被林之逅指派着去捡了些枯枝败叶,在农户长满了野花野草的空置农田里生了火烤鱼吃。
两个人吃得满嘴流油,摸着肚子打饱嗝,为了消食,林之逅背靠树干,摘了一片叶子,卷起来当哨子吹。
旋律优伤空灵,远处炊烟袅袅,近处河水哗哗作响,而天际,像一匹又一匹的织锦绸缎,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吹着吹着,逍遥君觉得变了调,仿佛孩子的呜咽,猫头鹰的凄厉忧伤,夕阳的霞光里,几颗晶莹的泪珠顺着林之逅的脸颊滚落下来。
这是第一次林之逅哭,也是唯一的一次。
不过当事人立马扔了手里的树叶,袖子一抡,眼泪没了。
逍遥君什么也没说,伸手在头顶上挑了一片宽大一点叶子摘下来,又卷起来,也吹了起来。
欢快的曲调穿过五月的微风,穿过跳跃的光斑,穿过河水的上空,在林之逅的心上跳舞。
逍遥君一边吹一边以眼神示意林之逅跟上。
林之逅想一想,重新摘了一片叶子,卷起来,和着逍遥君的曲调吹了起来。
是谁说的,如果你假装快乐了,假装着假装着,也就真的快乐了。
两个人傻啦吧唧地吹了好几首欢曲子,逍遥君是那个带节奏的人,自然选欢快些的曲子,直至林之逅看起来正常多了,眼角眉梢有了笑意,两人才停了下来。
一停下来 才知道腮帮子有多疼,但心情确实好了。
过了一个月,也不知道逍遥君从哪儿弄来了两只笛子,苦竹做的,音色清越圆润,外观很漂亮,林之逅爱不释手,一有空就拿起来吹一吹。
逍遥君见她喜欢,说道:取个名字吧。
林之逅时值一件白衣,一条破了洞的发白牛仔裤,就随便取了个名字:就叫白衣吧!
逍遥君点一点头,略做沉思:那我的这只就叫青衫。
后来的日子,两个人消停了很多,安安静静地呆在林之逅那间出租屋里吹笛子。
林之逅的出租屋地段不好,离市区远,落在一个临街后面的家属楼里,灰扑扑的六层楼,没有电梯,楼梯墙面上到处都是电话号码,不是修下水道开锁的,就是做假证房产中介红娘中介的。
楼梯扶手一层的灰,三层转角处有几个废纸箱,四层的转角处则是破旧的家具。
但林之逅的房间很干净,电视放漆色斑驳的电视柜上,床是过了时的高低床,床头高,床尾低。
有一个衣柜,只有半边门,还有敞开的半边挂了几件衣服,都是林之逅平时穿的,有淡淡的干花香味萦绕鼻端。
房间隔壁是个小厨房,有电饭煲,炒锅,电磁炉,灶台贴了白瓷钻,但白瓷钻已经发黄,并有些地方已经开裂。
灶台冷冰冰的没什么烟火气,可见林之逅在外面吃的多,中午自然有工作餐,晚餐估计也是随便在外面对付着。
外面有个阳台,林之逅摆了几盆花,有绿萝、仙人掌、满天星。
阳台上两把坐得漆色发红的藤椅,两个人就坐在藤椅里吹笛子。
远处是灰扑扑的天空,天空下的几栋楼高低不一,最高也不过和林之逅住的这栋楼差不多,一两只孤寂的小鸟飞来飞去,也飞不高,就在电线杆上下飞着,累了,就停在电线杆上歇一歇。
所以说白衣和青衫一母同胞,一点儿也没错。
逍遥君和林之逅不是情侣,也发展不了情侣,逍遥家的人不会同意,富华娱乐更不会同意,一个上市公司,谁敢?
只要这消息一出来,股票还不哗啦啦地跌,止都止不住。
林之逅也想都不会往那方面想,她一贯喜欢逗弄人,月明星,阳秋,都是她调笑过的人,但逍遥君不是,遇到逍遥君时,她一贫如洗还身负巨债,身心疲累,没那个兴致。
她甚至都没好好看过逍遥君,她心里的那双眼睛是闭合着的。
所以这样一层关系,怎么会有对方的物件?
白衣仅仅是一支竹笛,林之逅觉得没有逾矩,但名字一取,直觉有点不对。
但还是人懒,没抗议,又觉得或许别人没那啥意思,自己也别太敏感了。
可是,巧了,逍遥君念念有词后,再冲撞那结界时,才发现,竟然给冲进去了。
这样一来,白衣和青衫果然是脱不了干系的。
或许真是一母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