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一束花,请你沾满芳芳;
送你一捧草,请你留有余香。
——铅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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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衡二十岁岁那年上台表演,因为当时高烧不退,他的嗓子不像以往的那么尖,唱起戏来浑浑噩噩的,平时跳起来的鬼步在今天也是异常艰难,水袖一出一落。
也不知是老天不眷顾还是怎么的,他因为一个简单的动作而摔了一跤,这一跤摔得极其严重,他的脚腕骨折了,这如果不治好他可能往后都不可能再上台唱戏了。
那天是雨天,似乎连上天都在哭泣,他的腿终究还是落下的疾病,他能微微站起,但是恐怕上不了台了。
他十岁那年,因为一场戏火遍整个京城,谁家老小不知有这么一个天才?往后的十年里他就是天之骄子,万人不及。
不爱看戏的人看了他的戏也沦陷了;开始喷他的人看了他的戏也痴迷了;如他所说,唱戏要有三分痴、四分情、五分知仁义、六分读人心,读出剧本里人物的悲欢喜乐,读出他们的破镜重圆。
他现在已经二十岁了,看戏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少的人对戏感兴趣,也越来越少的人会把感情带入戏中,他说小不小说大不大,而他师傅那辈建立起来的京堂戏班也早早就散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来世再做英雄人。
那一年,他腿落下了疾病是在冬天,寒风朔雪,情感交集,他是在冬天被他师傅捡回了戏班的,他也是在冬天丧失了他这份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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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冬天,楚衡坐在轮椅上,腿上面盖着毛毯,他望着门外纷飞的大雪,看着漆红的戏台被蒙的白茫茫,如果不仔细看都看不出它本来的颜色。
他看了一眼,只觉得不够,嘴巴抿成了一条线。
“师傅,一会还要去医院复查,东西都带好了吗?”说话的是一个女孩子,看样子应该是刚满十五,或者更小,他是楚衡捡回来的。
楚衡临着医院里的袋子举起来给她看,这是一个男孩子用出口说:“时间也不早了,医院应该也开门了,该带的东西都带了,我推着他去,你在前面走。”男孩嘻嘻笑笑,没个正经的样子,女孩儿敲了敲他的头:“少说一句话,又不会掉你一块肉。”男孩又笑笑。
戏班离医院还是比较远的,所以他们在市区买了一套房,等他们今天看完医生后就搬家,虽然说舍不得离开吧,但有些东西就是旧了。
他们早上出的发,中午才到,楚衡坐在公共椅上,女孩和男孩去帮他挂号,各自奔波去了不同的楼层,他就这样坐在椅子上,眼神迷离。
“你就不能给我生个男孩吗?”
“我让你吃,让你喝,你就给我生个女孩?”
听到这两句话,楚衡转过头望了过去,现在这年头,还有人重男轻女,实属过少。
吵架的是一男子,他在和病房里的孕妇吵,门没关,男子的声音又太大,外面的人都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留两个小护士跑了过来想要劝架,怕人家姑娘刚生完孩子就气晕过去。
他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番,伸手推了推眼镜。
中国人刻在骨子里的爱看别人吵架还真是不错。
他盯着那扇门,又开始发呆,男人和女人吵了什么不记得了,就这样蹭着下巴,木着脸看过去。
“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从他上方传来这样一个声音,声音低哑好听,楚衡望了过去,面前是一个男子,很高,目测一米八八,穿着一件大衣,脖子上围着黑色的围巾,他点头,接着又扭过去看戏。
男子就坐在她身边,相同的是,男子也看见了那间病房。
就在这时,病房里有一个小姑娘看到了男子,他似乎看到了什么惊喜的东西,欣喜若狂的跑了过来。
楚衡还以为对方是要跑到自己这里,瞳孔不经意间放大,但当小女孩儿错过他的身边不知道他旁边男子的怀里的时候,才发现看戏看到了正主。
小女孩扑在男人怀里软软的喊了一声哥哥。
男人笑着看着小女孩,:“哥哥来带你回家。”
病房里的人似乎注意到了男人的存在,吵架的男人走了过来:“傅修远,你来干什么?”
傅修远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冷冷的看向面前的男人:“我再不来,你想把我小姑怎么样?”
“小姑第二胎生都生了,你还想把它塞回去吗?”
“重男轻女也要有个度,现在不是封建社会。”
男人被怼的哑口无言:“你一个演戏的,知道什么?!!!”
一旁看戏的楚衡听到这里默默开口:“先生,你是看不起演戏的吗?”他说话很好听,很苏很脆,配上他那张脸,就像随时会被捏碎。
男人顿了一下,以为这是对方叫过来帮忙撑场面的人,他直接开口道:“演戏以后能有什么出息?”
“天天捧的跟个小白脸一样。”
“背地里还不知道有多抗脏。”
也不知道是他哪个词触动了楚衡,总之,他说起话来比往常重:“请您注意言辞,虽然我不知道演员抗不抗脏,我只知道你现在的言语,就知道你并不是个好人。”不在用手撑着下巴,一双秀气的桃花眼看向着面前的男人,他头发到了后脖,手指秀长,面对男人的挑拨,他回答的很是平静。
傅修远也呆住了,他在娱乐圈可没见过这个人。
“你是?”
“楚衡,江山历全楚河洛越成周的楚,春风一夜到衡阳的衡。”他说的有气无力,倒是像极了一副书生气。
远处男一女跑了过来女生先开了口:“师父,这是怎么回事?”她未等对方开口就先说,“我叫楚燕,请问我师傅,他做错了什么吗?”
男孩有样学样:“我叫叶帆。”
楚衡有些不高兴,还不知道前头原因呢,怎么就知道他错了?他的右脸微微鼓起,楚衡小心翼翼的起了身坐到轮椅上:“没做错什么。”
楚燕不信,要说他现在才高中,自己的养父却像个小孩子一样,不要自己叫他父亲非要自己叫他师傅,喜欢吃甜食,还经常撒娇,他也很喜欢笑,但不会在不熟的人面前笑和讨厌的人面前,所以在刚接触了他的人来讲,他就是不拘言笑,让他师傅不喜欢说话那是确实。
面前吵架的男人对女孩说的话有那么一秒是呆住的,然后便说道:“没事,以后管好你师傅,不要多管闲事。”他说话的时候,语气里有很明显的瞧不起。
楚燕顿时不开心了:“请您注意言辞,我师傅也不像是会多管闲事的人。”
男人的脸更黑了,一旁边没说几句话的傅修远却笑了。
傅修远身边的小女孩儿看了一眼楚衡:“这个小哥哥好好看啊,比我哥哥还好看。”说完就想扑过去。
傅修远及时拎住了她,叮嘱:“不要随随便便就扑倒人家男孩子怀里。”
楚衡冲女孩子笑了一下,他知道任谁看了他这一张脸,都不会认为他是坏人,他这脸长的莫名让别人和他觉得很亲近,其实他也不想。
傅修远对面前闹事的男子说:“翻翻带回家了,就想好和我小姑是离婚还是怎么的吧,反正你的事老爷子也知道了。”他冲楚衡我最后了一下,牵着小孩就走了。
倒是小姑娘不停的回过头来看他。
“那我们也走了,请您让一下。”楚燕知道这事本来就没他们的事,大概是人家出言不逊,正好撞到自己师傅的心巴上了。
他们就这样住了医院,叶帆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他一直在看着新房子的地址,要怎么走过去,因为需要每个月来医院复诊一次,所以他们买的那个房子的小区离医院很近。
他们刚进小区就碰到了熟人。
傅修远:“哟,好巧。”
楚衡:“……”
楚燕:“…………”
叶帆:“你好,你好。”
真是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