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未感觉身体如此轻盈而心灵如此沉重,一半飞向天际,一般坠入地狱,把她的意识扯得支离破碎。她清醒而迷乱,记忆混沌,只记得她拨通了有希子的电话,电话那头她视作第二个母亲的女人尽量把声音放得平静,她却捕捉到了下面演技掩饰不住的颤抖。
“我知道了啊,有希子阿姨,我一直都知道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你这孩子,”有希子的叹息轻轻的,“鸟取大学附属医院,512房。”
她不记得自己怎么买了票坐上列车,怎么进入医院。
新一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因为失血而苍白,被子下的轮廓比她印象里更瘦,头发大概因为手术的关系剃掉了,纱布和网帽显得他有几分滑稽的可怜。
她以为自己会泣不成声,她从来不是强作坚强的类型。
但是没有,她只是在新一身边坐下,手脚不大协调,轻飘飘的,差点连椅子一同翻倒。眼睛干涩,喉咙像被卡住,奇怪的是竟然有些安心---他还活着,她还求什么呢?
她去拉新一的手,指尖相触,新一的指尖微微一颤,流经指尖的仿佛不只是神经的冲动,而是鲜血与生命。兰知道这可能只是无意识的抽搐,但是此刻,她认定那是新一,他知道她来了。命运的红线即使曾经断裂,在这一秒也重新相牵。他的手因肌肉无力而柔软,微微发凉,拇指食指间有陌生的薄茧。
她不会放手了,就算他因为什么样的理由推她上岸,她都要同他一起……不,是拉他上岸。
有希子在兰耳边低声道,“我在外面等你。”
说了什么呢,混沌的记忆里只有一句分外清晰,“小兰呐,新一以后就拜托你了……”
她答复了什么呢,新一与她,一个人迈出左脚,另一个人就会迈出右脚,即使拆成左右两边也能重新拼成一个人啊。
国中的时候她读《分成两半的子爵》,打趣般问过新一,“如果新一可以拆成两半,正好一半跑去做侦探,一半留在学校应付老师和课业,不是吗?”
“笨蛋,人拆成两半这种话……”话还没说完就被她一巴掌拍在课桌上。
“没有文学细胞的家伙……”
“不过由一个人身上拆下一部分生成另一个人这种说法也是从古代时候就有的,像《圣经》里的亚当由肋骨变成夏娃,希腊神话里的盖亚指端生出乌拉诺斯,现在来说的话大概是克隆人吧……”
“克隆人吗……”
“当时当然没有这种概念,所以克隆体和本体才会一男一女……”
“新一才是傻瓜吧!”
“唉?”
“才不是克隆呢!因为从你中生出我,所以是骨中骨肉中肉,是对方不可分割的存在……”
“所以才要用那种方式割席吗[1]……”新一的声音很轻。
“割席?”兰还是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