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江边小院最近的集市是个边陲小镇,小镇虽小,却网罗着两国的奇珍异宝,闲暇逛逛,也是别有风味。
按往常,肖铎稍作装扮便自己去了。两人离开皇城的这些时日,偶尔也会得到那边的消息,比如万岁爷近乎病态的下令找寻步音楼,寻人的告示都贴到了这样的边缘之地。比如肖府被夷为了平地,比如他娶了步音楼的姐姐、南苑王的侧王妃,比如他对自己下的杀无赦的圣旨。
“肖铎,你带我去嘛?”步音楼又是撒娇又是卖萌的,根本容不得人拒绝。况且每一次去采购,留她一人在家,也总是心神不宁,一路上快马加鞭,恨不得能飞起来。只是一面担心这山高路远,马儿颠簸,怕音楼不适,一面也是担心两个异乡人的出现会引人不必要的关注。
结果步音楼这小机灵鬼倒是想了一个好法子。她稍做装扮,左一声相公右一声相公叫唤的欢,任谁看了都觉得是甜腻腻小夫妻。
肖铎拗不过她,只得带着她出行。没有往常那般行色匆匆,骑在马背上悠闲自得地走着。一路上谈论谈论路边的花草,说道说道成熟的果子。随手摘一朵路边的野花,戴在了步音楼的发髻上,真是人比花娇。
刚到市集,步音楼就像脱缰的野马,说着地道的西蜀方言,一会稀罕这个,一会欢喜这个,根本连留下来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她估计也是太久没见到这般繁华的市集了,好在这市集就这般大,也是无妨。
“娘子,相公,买对戒指吧。戴在无名指上,就是外人一看便知是小夫妻。”
步音楼仔细挑了挑,款式倒是好看。她看看肖铎,他还当真认真的选了起来。当两人一起不约而同指向同一对戒指时,不禁相视一笑。
小贩一边包着戒指,一边笑着道:“两位是新婚吧,这般甜腻又互相默契的,想必是觅得良人。”
那自是良人。互戴戒指,虽说感情是内在的,可是表达是外露的。
相公,我们买只纸鸢吧!相公,我要那胭脂!相公,我要吃这糯叽叽的糕点!
买,只要你想要的都买。
结果在欢天喜地地路过公告栏的时候,看到了一张帖子,说步奴鲁教女无方,限期三个月,找寻步音楼下落,否则步奴鲁人头落地。
回来的路上,步音楼的情绪还是受了些影响。
“音楼,你想回去吗?倘若你想回去,我便陪你回去。”
“我不回去,我要一直一直在你身边。而且你疯了,你回去,会被万箭穿心的。”
“他虽是我爹,但是我们从小感情疏离,这些年也从未在情感上依赖过他,吃穿用度也大多仰仗我娘。当日我做朝天女之时,他们都未曾顾忌我半分,我又管他死活。而且你看,这明显是故意为之。万岁爷素知我们父女缘浅,以他命为要挟并不一定能左右我,但是倘若我不出现,我就会被别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责骂。看起来他们还是不了解我,管它什么的道义。我不在乎。”
肖铎如释重负,一手牵着马缰,一手紧抱着音楼,在山林之间策马驰骋,想着步音楼,只要你想做的任何事,我都愿意陪你。
“音楼,你先去歇歇。我将今天采购的东西整理下。”
嗯。步音楼往房内走去,转过身发现肖铎去了后院,便跑回到厨房去了。
等肖铎忙好回来,发现步音楼没躺在床上歇息,他正紧张地准备向门外寻找,便见她端着一碗面条,递到他面前,只见上面加了青菜、煎蛋,看肖铎不得其意,步音楼小心翼翼地将鸡蛋夹起,底下用胡萝卜刻的生辰快乐四字醒目耀眼。
“这是?”
“肖铎,生辰快乐。”
肖铎看了看日历,惊喜地说到:“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辰?”
“大邺登记在册的掌印,查个生辰还不简单!”
“你快吃啊?”
“嗯,我吃。”
“味道怎么样?”
“好吃,特别好吃。”面条里的氤氲模糊了肖铎的双眼,这是他记事以来的第一次生日。小时候惦念的时候,难以如愿,后来,他的生活里没有特殊的日子,他更不知生辰几时。
“还有,步音楼从笼屉里拿出了一双靴子。这是我亲手做的,送给你。”
“你都什么时候做的啊?你怎么知道我脚的尺寸?”
“我之前晚上趁你睡着偷偷用你的脚打的样。”
他知道某天晚上,她抱着自己的脚在画些什么,当时只当是她的小恶作剧,居然是给自己做鞋子。
他连忙将脚上的靴子换下,随意地丢在一边,然后迫不及待地穿好了新鞋。不大不小刚刚好,肖铎甚是欢喜,他站起来走的时候,提着衣袂,小心翼翼地样子,便似宝玉也未见如此珍视。
“你这样子好像在跳舞。怎么样,喜欢吗?”
“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我也觉得自己做的好。小时候,我娘会自己做靴子卖钱,我便帮着一起做,靴子可挣钱了,能卖不少呢!你是我唯一主动做鞋的人。”步音楼对自己的做鞋技术水平还是信任的。
“做靴子很是费手,做这一双便好,下次不要做了,我有钱。”
“嗯。”步音楼看着肖铎,笑了笑,想着这上头有人护着疼着的滋味还真不错。
夜晚的竹床上,步音楼熟睡后发出轻微的鼾声。肖铎思虑重重,难以安睡。他深情地看着钻在自己怀里的步音楼,就宛若孩童般,天真烂漫。他轻轻地用手搓搓她的脸颊,她惯性地缩了缩脸,将自己埋得更深了。
肖铎亲了亲她的额头,又顺势亲了亲她的脸颊。看着她在市集这般欢脱,难道自己真的要将她困在一处一辈子吗?她终归会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吧。
可是,倘若她真的离开了,自己会疯的。之前是为了弟弟复仇疯,现在是为了步音楼疯。想到这,他将自己的手拥得更紧了。
“肖铎,你想谋杀亲妻啊,快勒死我了。”步音楼被他搂的快喘不上来气,“这窒息的爱。”
见他连忙松开,居然没有反驳,回头一看,只见他满脸愁云。
“这是怎么啦?大晚上不睡觉。”
“我在想一直把你留在我身边,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当真合适吗?”
“怎么,你后悔结婚了?我不过就是在市集上多买了些东西,就~就~后悔了?”
“当然不是,我看你在市集上这般欢快,想是被这清静生活给憋屈了,所以……”
“所以你就开始胡思乱想。你知道吗?在西蜀有个风俗,男女结婚,女方要为男方准备一手自己亲手做的鞋子,寓意相携一生。我早就给你做了,装饰材料不够,所以今天才磨着要跟你去市集。如果我对市集惦念,下次你再带我去便是了 。肖铎,你完了,你现在怎么这般多愁善感?”
如果一直在地狱里见不得光,那黑暗便是所有。可是,现在不仅有光,还敞亮地把心扉都打开了,就再也过不了地狱里的黑暗了。所以才开始患得患失。
“我早就完了。”身陷步音楼给予的爱情里,不可自拔。
“我们要个孩子吧!”
“要啊,一直都要着啊,奈何就不行?也不知是不是那药吃多了的缘故。”步音楼小声嘀咕道。
“不行?”肖铎这该死的胜负欲上来了。如雨打芭蕉般的吻惹得步音楼娇羞地连连求饶。肖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身上好像有某种味道,每一次都让人春心荡漾。
求饶,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