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等许年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经湿了大半，他用袖子胡乱的擦了一下。

　　我哭了吗，我为什么要哭呢？明明死的人不是我，明明她连死的时候都想杀掉我，明明……明明她想害我，我为什么会心疼她？

　　都没有答案，或许永远都不会有答案了。

　　那这次要死的人又会是谁？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把瓶盖拧开，猛灌了一口。等他回到了教室已经要开始考试了。

　　他被数学老师赶回座位。说了几句放假注意事项就开始发卷子。

　　“不是午休吗，午休也要做题？”路远知敲了两下他的桌子。

　　“嗯”许年哑声回答。

　　卷子传到了许年这，他一只手把卷子往后传一只手随意的翻看着卷子。嗯……还好，不难。许年右手拿笔左手翻卷子嘴还抽空把笔帽咬下来。

　　路远知时不时看许年一眼，许年从拿起笔的那一刻就安静了起来，毫无杂念，好像刚才带着哭腔的人不是他。

　　做题的人眼眶湿润，睫毛微微的颤动着，纯黑色的眼睛眯着似乎是在看题，又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他的肤色很白，几乎透光，左眼眼底有两颗浅棕色挨着的痣，显的眼睛更漂亮，嘴巴微张。许年其实长的很温柔，眼眶红着就有点委屈巴巴的。路远知的视线飘向他的胳膊。许年刚刚回来把校服外套脱了，整个胳膊都漏在外面，白到不用仔细看都看得到血管。这是路远知第一次这么仔细的观察这个人。

　　被盯着看的人好像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扭过头，看着他。

　　“嗯？”许年歪着头看着他。

　　“没事”路远知偷看被人发现了有点心虚的收回目光，继续做题。

　　许年是第一个做完的，提前交卷，看的一堆人眼红。许年交了卷子就低着头回位置。

　　他的位置是靠窗的，他向窗外看去。

　　现在是夏天，隐隐约约的还能听到蝉鸣。他向窗外看去，又忍不住的想起许念。

　　为什么在她要成功的时候突然松手？为什么是她杀人却还要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选择让我看着她死？为什么明明知道我多喜欢她却还要让我看着她痛苦的死亡？为什么要在我的生日死亡？……

　　一连串的问题呼之欲出，但答案好像就在他的脑海中，却被一层浓浓的烟雾覆盖住。永远沉淀在他的脑海中，试图让他忘记，却又在他快要忘记的时候让他以某种方式想起来。

　　在梦镜中告诉他、在他发呆的时候强制让他想起来……

　　就好像有一个东西在操控着他的姐姐，让她死都不得超生……

　　虽然距离那件事已经有8年了，但他的名字，他的生日，每时每刻都在告诉他:你有一个死去的姐姐。

　　流泪的眼睛、抗拒的神色、松开的手、自杀时的回头、被淹没时的对视、死后睁着的眼睛、死不瞑目的姐姐……这一切，都在试图告诉他一个信息。

　　她不是自愿的。

　　但这种话说出来真的太扯了，那个地方有监控，所有人都看到了她是怎么掐住他的脖子，又是怎么走进海里，全程没有一个多余的人出现在他们身边。

　　评价她的人数不过来，有人说她是活够了的，有人说她是装的，有人说她就是想杀许年却又突然不忍心的，有人说……

　　但这些人都没有看到她流泪时绝望的眼神，就好像她想有一个人可以给予她光明，但是没有人可以拯救她。

　　但许年觉得她自杀的原因更像是——他和她只能活下来一个，而她替他选择了。

　　“年年？年年？是姐姐啊”一个轻轻的声音呼唤着他，许年警惕的观察了一下四周。没有人。这个声音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

　　场景突然变化。

　　许年跪在一片沙子上，他的面前有一具尸体。脸色苍白，嘴唇几乎和脸一个颜色，眼睛睁的大大的，死不瞑目，她突然张嘴和许年对话眼睛却没有看向他。

　　“年年，你一定要还姐姐一个清白好不好？姐姐好痛啊”

　　接着，许念又说了几个词，许年迷迷糊糊的觉得这几个词很重要，睁开眼睛坐到书桌前写到了纸上。又怕梦回断，连忙爬到床上钻进被子了又闭上眼睛。

　　画面又变了。是许念穿着裙子的样子。

　　“年年，姐姐没有想要杀你，姐姐以为你会躲的年年，如果你躲开了姐姐就碰不到你了啊”许念抽泣的说着。

　　“年年，姐姐好想你啊，姐姐不是故意的年年原谅姐姐好不好啊”许念几乎是崩溃的大哭着。

　　“你该死啊”许念好像喊了一个人的名字，但那几个字好像被屏蔽了似的他听不到。

　　“姐姐是被害死的吗……”许年喃喃道。他不渴望许念能回答他。

　　画面转到病房，许念躺在床上。

　　许年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开口。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进许年的耳朵“明明这么简单，明明你都猜到了，明明我都给你提示了你为什么还是不知道？你不是很聪明吗？你到底在犹豫什么啊？”这是许念的声音。这是她怒吼出来的。但许年知道，他的姐姐从来都是温柔的，从来没有凶过他。但是那句‘明明你都猜到了’还是让他愣住了。

　　明明我都猜到了……？

　　现在他才反应过来，当时自己被掐住脖子的时候他想过死后的世界、想过突然有人来救他、想过姐姐为什么这么做、甚至想去抱住姐姐，却唯独没有想过正常人会想的事情。

　　他没有想过挣脱，他潜意识是愿意被姐姐杀死的。

　　潜意识？这就是姐姐给的提示吗？

　　画面又转，是许念第一次来海边的时候。穿的很清凉，还带着一个浅蓝色的贝壳发卡。很漂亮。

　　“年年？我好看吗？”她冲许年甜甜的笑着，还提着裙子转了一圈。

　　没等许年回答，许念的面部就渐渐的变成了另一个人，是一个男人。许年没见过他。但长的就是一副坏人的模样。但是重要线索总是一闪而过的。仅仅出现了几秒。

　　但是许年记住了。他记下了那个男人的面部比例和间距。

　　只要你是无辜的，那我就还你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