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仿佛是露第一次认识到,她脚下这块被她称为办公场所的地方是润玉生活的地方!他在这璇玑宫长了一万多年,这里的每一个地方都有他的痕迹,他在这里自如的就像她在太已府的莹露园。
他的七政殿譬如她的小书房,他的寝殿譬如她的闺房,他的花坛就像她闺房窗台上的小盆栽。她的莹露园是她的小世界,爹爹都不曾多呆,润玉这种外男更是一次都没有去过。可他的璇玑宫她住了千年,安之若素。前些年她还觉得所住的偏殿瓦片色彩暗淡,自个儿拍板就给换了。
她恍然发现她和他的相处少了太多边界感。她想,代入她的莹露园,如有人不打招呼揭了她的房上瓦,她估计要气冲冲滴掀了人家的天灵盖!她也从未想过,她刚刚义正言辞、气势汹汹要来的"当家之权",竟是当这个璇玑宫的家!
她以前,果然是一叶障目了。她想着,笑了。
润玉不知道就在他放诏书的眨眼功夫邝露的心经历了一场百转千回。他还记得她刚刚的调笑。他合上小格子,转过身向她走去,边走边说:"父帝曾说,天帝是这世间最大的囚徒。我如今是困在这儿了。但愿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天后玩儿累了,还能回来看看我。"
润玉看着她,话里是浅浅的哀怨,眼里是浓浓的蜜意。邝露觉得润玉说得对,她刚刚是瞎说了。限制她的从来不是容纳六界的金笼子,而是眼前的他。
他长在她的心上。他在这儿,她又能飞到哪儿去呢?
"还有什么小事?"他问她,立在她身侧,看她的眼睛。他喜欢与她这样近在咫尺的距离,喜欢她的眼睛看向自己的感觉,喜欢她脸颊的小痣在她说话时幸福的跳跃。这不是他们间最近的距离,为洞庭水族受三万天雷后他重伤昏迷不醒,她衣不解带的照顾。洛霖探望他时,他也有幸倚在她怀里。可他从未像今日这般感动。
他的骄阳留在了他身边。当年的冬雪,终于熬过寒冬,化为春水。
他又是那样的害怕,害怕过往虚妄。他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永失骄阳。他是那样的缺乏勇气!阳光里风平浪静,黑暗里发疯发狂......他自诩善察人心,却在她面前如此迟钝。他卑微又傲娇,他事事"依"她,寻求她的夸赞,渴望换取她的陪伴,却难抵龙性自私,最终亲手毁了她曾祝福的一切。
他曾答应了他的骄阳,不把妻子让给别人,为他的"心上人"受点苦。可他却在与锦觅的婚礼上发动政变,将婚礼现场变成了血淋淋的墓场。大喜之日,竟也是父帝的忌日,甚是可笑!
他记得那日台下的邝露很紧张,他前一夜和她说过成功几率仅有三成。他说天界藏污纳垢,积重难反,改天换日、肃清整顿刻不容缓。他给邝露留了后路,却把自己送上绝路。他说,哪怕身死,他也要搏一搏。
可他忘了,一旦兵败,锦觅就要陪葬。他也忘了,那句"誓死一搏"还有一层含义。他誓死也要毁了婚礼。
他不仅没学会为了"心上人"受点苦,还企图把"心上人"拉下水,和他一起受苦!
他实在居心叵测!心机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