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有不少人都是当初跟随沐国公的将士的后代,从小树立的观念便是誓死追随沐国公及其后人。
桑淡疏行路,每日只歇息两个时辰,硬生生把半个月缩减到十日,跟随的护卫没有丝毫怨言。
如今沐国公大限将至,连家中的父母亲得知后都欲收拾行囊同去,被劝阻下来。
锦州
在桑淡疏抵达前夕,沐老爷子精神大好,周围服侍的人都知是回光返照,紧着这时间将衣服换好,泪水包都包不住。
沐绛丝毫没有赴死的觉悟,乐呵呵的叫人去买糖葫芦回来。
沐未休又咳出血丝来,他知晓淡疏还有半日的脚程,她怕是赶不上了。
有贴心的丫头去后院最为高大,花开的最好的桂花树下搭梯子,摘了一簇最为繁茂的丹桂。
捧着花束的沐望珈眼睛肿的像桃子,她把花塞到沐绛手里,跪着扶住躺椅的边缘,“曾祖父,珈儿新学的藕粉桂花糖糕您还没尝过呢。小姑姑就要到了,我做给你们吃好不好?”
沐绛虚弱的抚上沐望珈的头顶,眼神涣散,“珈儿,莫要伤心,人都要经历这一遭的,祖父这辈子很知足,有你,有阿疏她们。我啊,已经活够了。”
他叹气,紧紧的盯着大门,“只是有些遗憾,没能最后见阿疏一面,没能看到她穿上婚服的样子。”
沐望珈哭的更凶了,她摇头,“曾祖父……”
沐绛的脸色呈现出一种不详的死灰色,双眼凹陷下去,眼窝透着青黑,双颊的肉塌陷下去。
报信的人凑到沐望珈耳边,“小小姐,表小姐已经进了锦州城了。”
费力的低头又闻了闻桂花的香气,沐绛闭上眼,脑海里止不住的浮现起他这一生来。
他老来得女,珍视的不得了,打破了祖宗的规矩,将其排了男子的序,取名沐未涟(前面已改)。
许是上天见不得他此生如此顺遂,便派了这女儿来治他,从小就是个霸王一般的人物,长到十五岁,见了军中的兵,倒是收敛一点,又对其死缠烂打。
他顺了她的意,在考验过后将女儿嫁于桑月时。
可这两人都不是靠谱的,立下大功的桑月时封了将军,去了边关,沐未涟生下阿疏也随着去了,竟把才几个月的阿疏留在京中。
自此,十余年,狠心的两人未从边关回过,连书信也少有几封。
他时常在想,他亲手养大的女儿难道是恨毒了他这个父亲,不然怎会如此薄情。
沐未涟母亲难产而死,他未再续娶,从小她想做的事未有不允,竟养出个白眼狼来。
他这女儿恨孕期苦闷,夫婿也更为关心腹中孩儿,连十月怀胎的女儿也弃之不顾。
所幸,前年两人一同战死,他伤痛过后便是庆幸。
庆幸世间少了两个祸害,阿疏不毕再为父母之事烦心。
他又看见阿疏凤冠霞帔,嫁给心爱的男子。
此生心愿尽了,发妻的呼唤飘渺,时远时近,心下悲怆,她已离了我三十余年。
笑着笑着,只觉吵闹,回身一看,珈儿起身,哭声不止。躺椅上的沐国公被发妻接走了。
阿疏,别哭,外祖父去找你外祖母去了。
我很想她。
城墙上鸣钟三声,锦州百姓悲痛万分。
这日,桑淡疏失了两个亲人。
一个自小把她养大。
一个视她如亲女。
桑淡疏心神不稳,差点从马上栽下。
府中的下人牵过马,她踉跄的走在熟悉又陌生的青石路上。
她看到幼时,外祖父牵着她的手,依旧是这条路,说要给她买糖葫芦吃。
年岁渐长,她闹着要回京中,外祖父被气得吹胡子瞪眼,“京中就那般好?”
前年,他哭的老泪纵横。
一点一滴,她却哭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