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棠10

之后的几天，楚晚宁日日窝在水榭中，要么在门口的藤椅上躺着晒太阳，要么就在软塌上蜷缩着看书，不管墨燃怎么劝都不愿再出踏出水榭一步。

这天清晨，墨微雨一如往常的捞过睡眼惺忪的楚晚宁亲了一口，摸了摸楚晚宁墨黑的头发后说道:“晚宁乖，等我下朝后便来瞧你！”说完墨燃便走出了水榭。楚晚宁眯着眼看了看墨燃，随后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

等墨微雨走后，楚晚宁又睡了许久，等近午时时才顺手从床边的矮踏上拿起大氅披在了身上，赤着脚下了床，在了离床不远软塌上坐了下来。

楚晚宁就这么坐着呆了一会后，一转头见软塌边的书桌上放着四本叠的整整齐齐的书，楚晚宁随手拿了一本翻了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加诸如今怀了孩子，一个姿势坐久了难受。令楚晚宁本端坐的姿势就这么慢慢地变了，到最后楚晚宁竟干脆直接侧躺在塌上。

“阿然，我怀孕了～”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自门外响起，“阿燃?”许是因为水榭中无人作答，只听“哗啦”一声，水榭的门被人有些着急的推开，宋秋桐大致的扫了一眼整个屋子，发现自己没想找的人并不在屋中，随后便把眼神转向了在塌上看书的楚晚宁。

“哟～，这不是楚，妃，妹妹嘛?终于舍得回来了?姐姐我可想死你了呢～”宋秋桐特意把“楚妃”二字咬的格外重，扭着腰肢款款走到楚晚宁跟前，“楚妃妹妹这是在外面与野男人私奔够了?想给你肚子里的野种找个爹?”

楚晚宁闻言抬眼看了一眼宋秋桐后低下头继续看着手中的书。楚晚宁对于宋秋桐的嘲讽已经习惯了，根本没有要理会的意思。宋秋桐见楚晚宁根本不搭理自己，气不打一处来，先是重重的一脚踹在了楚晚宁的肚子上，随之而来的又是几脚。

楚晚宁先前对宋秋桐并没有防备，所以当宋秋桐的脚踹过来时，楚晚宁想防也防不住了，腹痛感顿时弥漫楚晚宁全身，楚晚宁痛苦的捂着小腹痛苦呻吟起来。

“皇后…，请你放过这个孩子…”楚晚宁强撑着身子跪在地上给宋秋桐磕了一个头，这是他头一遭这么狼狈。

若他此时就只有他自己的话这种事想都别想的，但是如今他还有个孩子啊，他自己倔强，但他的孩子却不行。

“放过你？原来楚宗师也有这么狼狈的一天啊？还真是难得!”宋秋桐居高临下的望着楚晚宁，眼神中透露着一丝不屑，丝毫没有要就此罢手的样子“来人，给本宫好好的教训他!”

一群带着强盛灵力的壮汉猛的走上前来，有的只是用脚随意的踹踹，有的却是直接用灵力击打楚晚宁的腹部。奈何楚晚宁如今灵力尽失，就连最基本的护住自己都做到不到，何来护的住自己腹中的胎儿？

过了许久，一股血腥味弥漫了整个房间，宋秋桐低头望见楚晚宁的白衣已经被浊血染的血红，连上好的白玉毯上都粘上了血迹，这让她不由的感到心慌，提着裙摆匆匆走了。

等墨微雨回来时，一眼就望见楚晚宁倒在软塌边，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衣。墨微雨跑到楚晚宁身边蹲下，用手指在楚晚宁脖颈处的脉上探探了。

“还有脉，幸好…”指尖凝出灵力，脚底亮起召唤阵，仅闭眼再睁眼的功夫水榭便聚满了医师，其中包括闻名天下的韩麟圣手。

因着楚晚宁已经临近生产期，被召来的医师多数都有准备，因此也显得不是特别匆忙。

华碧楠绕过墨燃径直走向了床榻，本面无表情的华碧楠却在看见塌上人儿的一刻猛的蹙起了眉，心头不由一紧。

墨微雨见华碧楠神色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着急忙慌的问道，“楚晚宁他怎么了？”

“出去!”华碧楠头也不回的拿着银针给楚晚宁施针止血。

“本座问……”墨微雨话还没说完便被华碧楠果决的打断。

“我叫你出去!”这一次华碧楠终于回眸看墨微雨了，眼神中带着抑制不住的愤怒。

墨微雨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被华碧楠多次打断火气早已冒了上来，但却在看见华碧楠那双含恨的眼眸时竟莫名消散了，最后还是央央走了出去。

随着一盆盆血水被倒了出来，产房外静候已久的踏仙君终于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哭，但很快又恢复了静寂。

等墨微雨进去时，楚晚宁疲倦的依靠在塌边，墨微雨走到塌边坐下，一手把楚晚宁搂入怀中，一手点了楚晚宁的睡穴。

他真的不知道若此刻不这么做，等楚晚宁听到消息后的反应会有多激进，楚晚宁身体本就不甚好，加之楚晚宁才刚生产完，身体已经疲倦不堪，经不起身心上的折腾了。

做完这些墨微雨才扭头看旁边矮塌上放着的一个盖着白布的盘子。明知结果如何，却依旧心有不甘的掀开白布，映入眼帘的是白布下一张脱了水婴儿皱巴巴的脸，这不经使墨微雨又陷入了回忆的深渊。

他仿佛能透过这早夭的婴童，看见前夕他与楚晚宁并肩共站于海棠树下。也不知为何，在墨微雨的映像中，那日的夜光分外皎洁，也许是因月色太美，楚晚宁望着当空的明月许是一时兴起，也或是斟酌许久，但这些终是墨微雨不得而知的。

他只知道最后楚晚宁忽然转过身不顾腹中孩子紧紧的搂着他，把头的埋着他怀中，轻声对他说句，“墨燃，这个孩子要不就叫墨愉祺吧。”那句话是那么的清晰，依旧缠绕于墨微雨的耳边，此刻回想起来却子字诛心。

同样的名字，相同的人，落在现如今墨微雨的眼中似乎早已变了味，他的嘴中不断地低声咀嚼着“墨愉祺”三个字。但读着读着，他却觉得好像是自己害了孩子。

墨愉祺，墨愉祺，莫愉祺…

这个想法毫无疑问令本就心痛的墨微雨雪上加霜，扭过头不舍的最后望了盘中婴儿一眼，似乎狠下了心般朝着宫人挥了挥手，令宫人端下去好生安葬了。

墨微雨闭着眼瘫坐在塌边，楚晚宁被他小心的拥在怀里，手被墨燃揣在华服中，塌边跪着的医官一个个低着头心惊胆跳的跪着，生怕弄不好小命就没了。

“呜…，晚宁怎么样了…?”墨微雨的语气中带着微微啜泣声。

一时间气氛安静的可怕，无人回答墨燃的问题，良久，最为年长也是为首的医官抬起头看了看周边，却发现本一同来的寒麟圣手已没有踪影，但尽管如此也不是他能过问的。

“宗师身…体恐怕已经是…强弩之末，朝不…保夕了…以后…恐不会…再有孕了…”那位医官有些惊恐的回话道，恐稍有不慎就要丢掉脑袋。

墨微雨听完愣了一下，睁开眼时眼中已满是血丝，有些艰难的开口问道，“晚宁…，为什么…会流产?明明今早本座……”到最后墨微雨的声音已经小到听不见了。

“楚宗师身体本就孱弱，今腹部又受重创，送来时已经失血过多了。”为首的医官有些坎特的解释道。

墨微雨不用想也知道此事与宋秋桐脱不去干系，无名之火顿时涌上心头，“本座有事先行一步，晚宁若醒了命人来皇后寝殿通知本座！”墨微雨对着跪在的医官们吼道，“还有…，晚宁若再有所闪失，你们通通给他陪葬！”说完后墨微雨一甩袖大步出了红莲水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