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读

黎簇走在路上，回想着刚才的一切，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索性摇摇头，不再多想。

来到家门口，掏出钥匙，本该是冷清的屋子里灯火肆意，黎簇愣了几秒，没动。

黎一鸣端着菜，看着门口的黎簇：“回来了呀，赶紧过来吃饭。”

黎簇坐在凳子上，竟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老爸太反常了。

黎一鸣起身从橱窗里拿了杯酒，给自己倒上，又夹了菜放在黎簇的碗里。

黎簇有些受宠若惊，但还是大口塞进了嘴里。

果然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当初我和你妈离婚，我又经常出差，没能好好管你，是爸的错，你高考没考上吧，爸也有责任，爸想过了接下来的一年，爸陪你复读。”黎一鸣轻抿了一口白酒。

黎簇吃饭的动作顿住了，随即道：“我不想复读，我妈说会帮我安排工作的，我想去我妈那。”

“不行，去复读去。”黎一鸣严声道。

“我不想复读。”黎簇重复了一遍道。

黎一鸣将酒杯重重放下，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我现在在和你好好说话呢，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敬酒吃罚酒惹我生气，明天就给我老老实实去报道去。”

“和你说话，你又不听。”黎簇小声嘀咕道。

然而还是被对面的黎一鸣一丝不落的听见了，“还学会顶嘴了是吧？跟你妈一个德性。”黎一鸣喝了口酒。

貌似所有情绪的积压在这一刻被点燃，“你别老是这么说我妈。”黎簇将筷子重重拍在桌上怒道。

黎一鸣将酒杯重重放下，对面的黎簇一面如常，大声道：“怎么又想打我了？来呀，你已经把我妈打跑了，你现在只能打我了。”

黎一鸣脸色一变，指着黎簇道：“我还治不了你了是吧？”一拍桌子，拉起黎簇的衣领死拽着拖着往前走。

黎簇当然知道他又要搞从前那一套，费力挣脱道：“我不去，放开我！”

但终究是力量之玄乎，黎一鸣将门锁上，似是觉得不太放心，又将扫帚卡在门上。

封闭黑暗的空间中，黎簇的情绪开始变得慌张，喘着粗气，双手无助的抱着头瘫坐在地上，是心慌的感觉。

黎簇努力压制着情绪，企图让自己冷静起来，从地上爬起来，开始翻找着什么东西，终于在一个小陶罐里翻到了铁丝。

黎簇赶忙将铁丝插进钥匙缝里，可往日本该打开的，如今却打不开了。

情绪也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爆发，黎簇疯狂的撞击着门，撕心裂肺的喊道：“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门口的黎一鸣喝着闷酒，对黎簇的哭喊声充耳不闻，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黎一鸣起身打开门，看着眼前的陌生少女，茫然开口道：“你是？”

“叔叔，你好，我是新搬来的邻居，给您来送点见面礼。”许唤笑着软声道，将手中的红酒递给他。

黎一鸣接过，看了眼是瓶好酒，不由对眼里的姑娘升了些好感。

“还有事吗？”见许唤没有要走的意思，黎一鸣道。

房间里忽然传来一声又一声哭喊，“我去复读，我去复读，快放我出去。”

“叔叔，这是？”许唤开口问道。

黎一鸣的脸上露出些丑事被揭穿的窘迫，“没办法，孩子太倔，不肯复读，只能这样了，我也是为了他好。”

“出发点是好的，可是叔叔，不觉得方法太过急端了吗？”许唤道，“既然他已经同意复读了，那就不要关着他了，放他出来吧。”

“好。”黎一鸣点了点头，将卡在门上的扫帚拿开，打开门。

靠在门上的黎簇一脸理怨的看着黎一鸣。

“明天一早就给我准时去教室报到去。”黎一鸣严声道。

“既然已经解决了，那叔叔我就先走了，拜拜。”

黎簇这才看见站在门框处的许唤，记忆重合，是今日突然抱住他的小姑娘。

“等等，你叫什么？”黎一鸣回头道。

许唤不说话了，过了很久，抬头嫣然一笑，“叔叔，我叫许唤。”

“许唤……”黎簇小声唤了一遍，似乎没什么印象。

待到许唤走后，黎一鸣又一声不吭的坐在桌子喝酒，一杯接着一杯，不见肚量。

窗外月色皎洁，圆圆的月亮透着淡淡的银白色，凉风席过窗外的梧桐树，带着些淅淅沥沥的树叶声。

黎簇看了看已经倒在桌上喝醉的老爸，站起身子，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息声朝楼下走去。

来到天台，“苏万。”黎簇道。

苏万转过身子，幽怨道：“你可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你知不知道我被关的有多惨？”

苏万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你别生气，我这儿有好东西。”蹲下身子从箱子里拿出了个东西，“我给你带了西凤酒，来。”

黎簇也没想到平时一向老实的苏万居然会喝酒，有些惊讶，但还是和他碰了个杯。

“咱们一醉解千愁，干！”

辛辣的白酒顺着喉道喝到肚子，黎簇忍不住道：“爽！”

苏万则一半都悉数吐了出来，吐了吐舌头，企图让那种辛辣感从口腔里散去。

黎簇坐回沙发，看着苏万拿起望远镜不知道在看些什么，问道：“看什么呢？”

苏万嘘声道，“别说话，我的iPad和望远镜连着呢。”

黎簇看着平板里的画面，感叹道：“霍，玩的挺花呀。”

屏幕上的少女，静坐在梳妆镜前，应该是刚洗完澡，头发湿哒哒的垂放在肩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粉色睡裙，露出大面积雪白的肌肤。

“苏万，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够变态呀。”黎簇道。

“不是。”苏万连忙解释道。

“不是什么呀，证据都确凿了。”黎簇将手中的平板晃了晃。

眼看越说越不清楚，苏万将望远镜转向楼下，“我这是在保护她，因为我发现，除了我在看她以外，还有其他人也在看沈琼。”

“得了吧，谁还会像你一样啊？”黎簇道。

“看，就比如楼下那个人，天天拿这个狗，也不遛，你说他图啥呀？就比如还有那个人，黑灯瞎火的，在那看杂志，还都是同一本，也不怕看瞎，就还有那个人，把车停这三天了，他不开也不下车，那也不是停车位，鸭梨，你说这些人不会都喜欢沈琼吧？”苏万道。

“你想多了吧，在沈琼家附近出现就喜欢她，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啊。”黎簇有些无语。

“鸭梨，你说我们要不要报警啊？”苏万有些着急，生怕楼下那帮人对沈琼图谋不轨。

“你先别着急，我怎么觉得那帮人是在看沈琼的隔壁呢。”黎簇指着屏幕道：“就比如那个遛狗的，他坐在那儿，视线正巧会被一棵树挡住，所以他看的只有可能是沈琼的隔壁。”

“那她隔壁住的是什么人啊？怎么用铁皮，把窗户给封的那么严实。”苏万道。

“我怎么知道？”

“那你还是她邻居呢，怎么不知道她隔壁住着谁？”苏万道。

“谁规定我是她邻居，就得知道她隔壁住的是谁。”黎簇有些生气。

“算了，关键时候还得靠我。”苏万蹲下身子，从箱子里拿出了个无人机。

无人机飞在夜空中，楼下的三人似乎都注意到了，对着耳机，轻声说了些什么。

“你这画质也太不清晰了吧。”黎簇吐槽道。

“能拍就行了。”苏万操控着手中的遥控器道。

“往左往左，对对对对，再高一些再高一些。”黎簇指挥道。

随着无人机的不断靠近，屏幕上的画面逐渐清晰，哐当一声。

“完了完了，掉进去了。”苏万道。

“我让你靠近，你往里面开干嘛？”黎簇道。

虽然知道苏万家有钱，但还是会感叹，对于黎簇来说，这3万块钱简直对他来说是个天文数字，黎簇从出生到现在，都没见过实实在在那么多钱，哪怕是几百块对于黎簇来说，也是个很大的数目了。

眼瞅着3万块钱就要打水漂了，黎簇站起身子，“我去给你拿回来。”

“不行，万一你有事怎么办？”苏万拦住黎簇道。

“3万块钱，还有什么比3万块钱还重要，等着，哥去给你拿回来。”黎簇将杯子里的白酒一口饮尽，趁着酒劲儿，朝楼下走去。

许唤披了件外衫走在路灯下，拿着手机回消息。

许唤：已接近目标

老大：很好，注意安全

关掉手机，瞧着路灯下一个清瘦的穿着风衣的男人正在看杂志。

她好心走过去提醒道：“晚上就不要在路灯下看杂志了，很容易看坏眼睛的。”

王盟本不想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姑娘，但听见她的声线本能一愣。

放下杂志，灯光昏暗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正呆呆的看着他，手中的杂志差点掉落。

“老板…老板娘……”王盟惊诧出声。

“我不是你老板娘，你认错人了，早点休息吧。”说完许唤就打算上楼，忽然手腕处传来了一股重大的拉力，疼痛让她倒吸一口气，“不许走！”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失礼，王盟放开许唤的手，“抱歉，那个我也是小区的人，想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可以吗？”

“可以。”她脸上的笑有些牵强。

黎簇快步走下楼，刚好看见这一幕，脚步一顿，虽然那三个人他还不确定是不是坏人，但十有八九就是。

看着许唤的假笑，黎簇想了想，刚才她也帮了他，就算是还了她的人情吧。

走上前，黎簇拉过许唤的手，“许唤，你怎么还在这？我爸叫你去吃饭。”

不等许唤反应就拉着她快步走问单元楼。

松开手。

“那三个人，你离远一些，不是什么好人。”黎簇道。

“知道了。”许唤冲他一笑，“刚才，谢谢你。”

黎簇有些无措的别过头去，小声嘟囔道：“我这人不喜欢欠别人，你帮了我，我也帮了你，我们两清了。”

说着便走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