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摇摇晃晃,摇摇晃晃……
讨厌这种海船的感觉……
女孩在昏暗的舱室里缩着身子,把脸藏进深灰色卫衣的兜帽底下。
机械低沉的运转声一成不变地回响着。
少女贴着舱壁,目光投向舷窗外面,黎明前的黑暗正笼罩着大海。视野中看不到月亮,唯有满天低垂的星斗点缀在如墨狐绒一般的苍穹之中。
摊开紧紧攥着的手,少女端详着手心里那上弦月造形的吊咀。银色的饰品在昏暗的空间中闪烁着柔和的光辉。仿佛是纯银打造的外壳素雅而美观,除了雕琢着鲁尼古文的花纹外别无其他的装饰。同样银色的表链子宛如细细的流水一般。
她轻轻按了吊咀上小小的搭扣,琢磨着精美浮刻,那盖子发出轻微的声响便打开了,露出了设计精巧的表面。细看的话,会发现镂空的指针和古文篆写的时刻字符之下,有着微型滚筒和簧片的精细结构,只要拨动旋钮就可以转动起来的样子。
这是一只有着八音盒功能的精美陀表。在现今满大街都是电子设备的世界里,这种纯手工的机械制品已经非常少见了。只是,在少女目光的凝视之下,那陀表的指针却未走动过一分一毫。
女孩下意识地用手去拧那发条的旋钮,但是松开之后,也只能看到滚筒在徒劳的空转而已,陀表再也无法发出任何一个音符。
但它绝对不是坏了,少女如此确信着。她叹了口气把陀表贴身收好。却会经常忍不住看着那无法走动的表面,这已经成了女孩的日常习惯。
能使它重新走动起来的人,还存在于这个世界吗?少女如是想着。
如果可能的话,她想在踏上真正命运的征程前,亲自去确认。
目标就在眼前了。
守乃经济特区。现在那地方就叫这个名字吧。
十年了。花了十年的时间,自己终于再一次踏上这块土地。
不过这一次,是以自己的意志。
踏出了这一步,便再也无法回头了。
就算是与全世界为敌也……
女孩抽回思绪,闭上眼睛,轻轻地捧着手中的月亮挂饰,好像在回想着当初它所演奏出的美妙旋律,静静地陶醉在回忆之中。
突然,尖锐的警报声刺入鼓膜,那歇斯底里的声音震撼着神经,使得久经锻炼的身体在一瞬间就处于蓄势待发的状态。
思绪被打断的少女一边感受着肾上腺素在自己血管里涌动着的感觉,一边猛地睁开了眼睛。
“展开电子干扰!提升银石矿反应堆出力!两车全速!”
“敌舰数量三!推测为22DDH母舰一艘,「金刚级 」战舰二艘。”
“是瀛海皇国的舰队!可能会遭到舰载机突袭!让「骑兵」们做好准备!”
舰桥成员的话音通过船内通讯,清晰地传入耳内。一定是遭遇巡逻舰队了。少女如此想着站起身来,沿着舱室外的通道朝船舰的上层走去。
铁制的舷梯突然毫无征兆地摇晃起来,止住了少女攀登的脚步。她抬起头,竖起耳朵,警惕地环顾着狭窄的空间。刺眼的应急灯光闪烁着,将女孩婀娜的身影投到灰色的墙壁上。猩红色的光照亮了女孩漂亮的脸颊——白皙的脸庞因为灯光而染上了绛色,几缕银发闪着迷离的色彩;向上扬起的眼角透着一股锐利的英气,深色的瞳孔中宛如有一簇小小的火焰炯炯发光。
远处,有爆破音隔着厚厚的舱壁传来,接二连三的冲击波撼动着船体。一定是因为无视对方“停船”的指令,所以遭到了炮击。少女一边想象着落空的炮弹在船后溅起巨大水花的样子,一边继续朝前踏出坚定的脚步。她穿过走道间疯狂旋转着的光与影,将那刺耳的噪声抛诸身后,用力推开船桥的舱门。
“别慌!已经跑出他们主炮的射程了。那种程度的盲射,充其量只是恐吓罢了!”
船长范皓轩那沉着的声音响起,少女扫视着宛如大型航空机驾驶舱一般布局的“船桥”。虽然这艘船从外表上看去是一艘集装箱货船,但是无论怎样伪装,舰桥内在的东西是无法改变的。
端坐在各自岗位上的船员们都穿着破旧不堪的货船海员服装,紧张的神色紧绷在众人的脸上,但是从他们那镇定而有条不紊的动作来看,丝毫不像民间货船的雇员。
“都是因为船长你下令动身的缘故啦!一边放出强电子干扰,一边以40节以上的航速逃跑的船怎么想都很可疑吧!?巡逻舰队不管怎么样都不会置之不理的。”大发牢骚的是站在舰长席后方的少女。
“难道你要停船,邀请他们上这艘‘伊士文’号来检查吗,林深叶?”反唇相讥的船长转过头,看着进入船桥的女孩,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
“要去把他们解决掉吗?我们可不能在这里被截住。出师未捷身先死这种事,简直逊毙了。”
开口提议的是林深叶身旁的娇小少女。与金色长发和俗称“金银妖瞳”的异色双眸所格格不入的是,少女有“浅川樱”这样充满东洋风味的名字。
没等身材高挑、左眼带着眼罩的第三位少女发表看法,闯进船桥的女孩以不容置喙的口吻说道:“‘三连星’作为主要战力不能出动,由我去击落追兵。”
“那就拜托你了啊,船的话不用担心,只要我们跑进前面的暗礁区域,天亮之前没人敢追过来。”船长丝毫没有要客气的意思。
“发现敌飞行目标离舰!是VTOL(垂直起降战机)!数量3!急速接近中!”
“还是打算截停我们登船临检吗?好奇心害死猫啊!小心出阵的敌机中会混有「骑兵」。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背对着大声发令的船长,少女快步走出舱外。
“没有办法用弹射器了。自行离舰吧,祝你好运,鹘鹰!”
右舷的操作手卡蜜拉友好的声音追逐着少女远去的背影。
远处,漆黑的夜空中,数个光点正在迅速地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