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杀伐声震耳欲聋,山谷中填满刀光剑影。
“将军,有内奸!”
副将一刀劈断敌军脖子,才抽空看向一旁。
将军路怀早杀红了眼,铁甲闪着森森银光,手中陌刀疾如雷电,不知饮过多少人的血。刀光闪烁间,几颗人头滚落。
路怀顾不上回答。
他这颗脑袋价值千金,想要他命的人前仆后继。往往刚击退前面的人,背后就有刀光落下。
副将连斩落几人首级,才杀到路怀身边,替他分担压力。
“将军,我带人掩护你突围!”
路怀只匆匆瞥他一眼:“不必,敌军目标在我,你带人走。”
“这怎么行!”
岂有下属撇下将军的道理?
路怀却一刀刺入马臀,马儿吃痛仰天长嘶,在刀光剑影中奔出极远,几十名敌军也紧追路怀而去。
西北军乃是全朝之精锐,不能尽折于此。
死他一个路怀,还有新的将领充上。但这二十万大军若全军覆没,裕国却不一定能再培养出下一支西北军。
一起出生入死多年,副将立即明白路怀所想,紧了紧手中缰绳,望着已经远去的一人一马,才狠心调转马头下令:“撤!”
雒平谷本是路怀与军师,亲自为敌军所选的埋葬之地,岂料军中有人出卖情报,敌军提前增加兵力埋伏于此,他们反倒中了埋伏,置身险境。
也许对方将领是想擒贼先擒王。
大部分人马都追着路怀而去,副将没费多少兵卒便成功突围。
“好你个楚其,竟然撇下将军自己突围!”
刚出险地,另一位副官便顶着满头红血,愤愤上前。
楚其本望着天边黑云,为路怀忧心忡忡,闻言,顿时拔刀相向:“说你麻!老子喊撤退的时候,你他麻跑的比谁都快!”
被指的副官一愣,一张脸没被敌军的血染红,倒是因被楚其说中心虚而红。
“那我至少会拦住将军,岂会跟你一样,任由将军去冒险!我懂了,你莫不是故意的,将军一死,你就好去对面讨赏。”
什么?
竟他麻的敢说他是内奸!
楚其怒不可遏:“放你麻狗屁!老子对将军忠心耿耿!”
副将冷笑:“忠心?谁晓得是真忠心,还是假忠心。”
“再你麻说一句试试!”楚其最受不了有人污蔑自己不忠,恨不得一刀劈死眼前这人。
这副将却冷笑着,嘴巴一张一合,重重吐出一句:“内奸!”
“你麻!”楚其再也忍不了,一刀向副将劈过去,副将连忙抽刀一挡。军情泄露反被埋伏,将军又生死不明,现在还来污蔑他是奸细!
一整天堆积的怒气尽数冒出,楚其红着眼下手毫不心软,副将狼狈应对,又无人上前敢拦,恐刀剑无眼。
打到后来,二人丢刀卸甲下马,如市井莽夫扭打成一团,拳拳到肉,各自把对方族谱骂了个底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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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杀了路怀,赐黄金百两!”
黑云压顶,路怀边杀边逃,铁甲虽坚固,却也扛不住千万把刀剑夹击,早已残破的不成样子,染着他和别人的血。
头盔在奔逃时,不知遗落到了何处。
路怀俊毅的侧脸,也不知被谁的刀锋,割出一道极深的口子,爬满凝固的红垢。
算算时间,楚其他们应当已成功突围。
战马像是心有所感,也终于筋疲力竭倒下,再也站不起来。十几人将路怀团团围住,为了百两黄金的赏钱,跃跃欲试。
路怀提刀站起身,只略略扫了眼,就望向人圈外,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的敌将。
“路怀,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如果你现在给本将下跪磕头,本将一高兴,说不定可以放你一马!”
裕国西北军名声远扬。
将军路怀更是敌国的心腹大患。
望着敌将得意的嘴脸,路怀只轻轻一笑:“野种,你不配!”
一句话就令敌将黑了脸色。
他不光彩的出身,裕、容两国家喻户晓妇孺皆知。
“杀路怀者,赏黄金万两!”
辱人不成反被辱,敌将气急败坏下令,十几名士兵立即蜂拥而上。
虽已到穷途末路,路怀反而更加无惧。
手起刀落,就斩下十几颗人头。
“都给我上,杀了他!”敌将令下,更多人提刀冲向路怀。
路怀依然不惧长啸一声,举起陌刀,迎向众人,谁离的近,就将谁往死里砍。
他路怀为将十年,不尝一败,宁战死沙场,也绝不跪地求饶,如此,方可为大丈夫!
身上破甲已岌岌可危,数把刀刃刺进后背,路怀却感受不到丝毫痛感,反而越加兴奋,狂笑着,如杀神降世,一刀刺穿面前人胸膛。
这股不要命的劲,令不少人骇然,心生退意。
路怀彻底杀红眼。
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死!
全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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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轻和,太阳已经落下地平线。
河边绿化带行人稀少,连妙珠带着耳机低头在夜色中散步。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心有所感,连妙珠住脚转身,一抹银亮刀光突然划破夜风,朝她刺过来,又在距离她几厘米时,连忙停下。
男人穿着铁甲满身是血,眼里透着浓郁杀气。
一滴血从刀颠落在脚尖。
连妙珠吓得僵住,回过神后,又连忙后退好几步。
男人慢慢放下刀,像是看什么不可置信之物,看着惊恐发抖的连妙珠。
“你——”
然而刚吐出一个字。
男人就在连妙珠茫然的目光中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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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这个人怎么样了?”
朦胧间,路怀听见一道极熟悉的声音,微微睁开眼,就看见两个人。
一个头戴白帽身披白褂。
一个——披散着长发,穿着稀奇古怪,露出手臂的淡粉色裙子。
“你这朋友做什么的?怎么穿一身戏服,还被人砍了几十刀。”
“我也不知道,我在路边遇到的。”
“要是再迟来一会儿,他就没救了。”白大褂突然凑近那姑娘,极小声道,“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需不需要我帮你报警?”
连妙珠连连摇头:“不需要不需要。”
之后两人说了很多听不懂的字眼,才终于注意到病床上清醒的路怀。
“醒了就没事了,等过段时间,伤口养好就可以出院了。”
目送白大褂走出病房,连妙珠才坐在病床边问:“你是谁?”
路怀道:“北川节度使路怀。”
连妙珠愣了下:“我是问你本人,不是问你演的什么角色?”
“我就是路怀。”
连妙珠有些无言,可一见到男人苍白虚弱的脸,就想起这个人身中几十刀,差点没挨到医院就断气。算了,她不和他计较,“是是是,那么请问路将军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路怀却道:“不敢劳烦郡主。”
连妙珠愣了下:“什么郡主?”
“你不是怀絮郡主?”
“不是,我是连妙珠。”
……连妙珠最后决定去医院外买粥。刚走出病房,连妙珠掏出手机放在耳边,轻轻弯起嘴角,“史书记载,路怀因军情泄露,死于雒平之战。我亲爱的皇叔一定想不到,我没死,路怀也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