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在我十岁的时候快要不行了,我记得那天只有我妈妈在屋子里跪着哭泣,其他人都在门外要么站着要么坐着,抽泣,大笑,聊天。
当然,其中还是有一些特别的人的,比如我的奶奶。在我的印象之中奶奶几乎是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的,而对于母亲,就像是对待仇人一样,要么整日不理会她,要么对她大发雷霆,而母亲通常只是苦笑着赔笑着。她在爷爷旁边就显得很沉默,不时给他擦擦脸,给他喂喂粥,尽管爷爷只是张着嘴像桶一样让粥像井水一样在里面从无到满。
我父亲死的很早,大概在我记事起他就已经成为我们家中一张永恒的照片了,但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父亲的遗照是彩色的,明天我在客厅看见父亲生龙活虎的样貌总感觉他还活着,只是出去工作了一样。
因为照片,我们家也经常和别人家起许多争吵,他们觉得我们家不合乎礼仪,而每次奶奶受不了其他人的议论把父亲的照片换成黑白照片时,爷爷总是把她拦下,跟她说些什么。虽然不知道爷爷说了什么,但是奶奶总是一脸无奈的将父亲原本的照片换了回来。
而现在到爷爷给自己放上照片了。
临走前,爷爷单独把我叫到了他的面前,随后小声让母亲离开,虽然爷爷说话声音很小,但是我还是听见了,我随后只是默默地在母亲走后关上了门。
“铭儿,我就要死了,但是我很欣慰,因为你还在,你母亲还在,你们身上都还留着我存在过的痕迹,留存着我活着的记忆,所以我无法真正死去。”爷爷笑着摸了摸他的脸,又摸了摸我的脸,他粗糙的手在我的脸上抚摸着,像是砂纸一般,但是我只感觉到温水的温暖和柔和。
突然,一道冰冷的触感从爷爷的手中发散而来,就像是魔法一般,这感觉好像是一张纸。
它随着我的脸慢慢滑下,渐渐滑落到我的手中——这是一封信,上面几乎是全黄的,不过上面刻着一张陌生的人脸和一个骷髅头,中间还夹着一颗爱心。
而此时爷爷的表情也由微笑变成了严肃,随后指着信封对我说:
“把它收起来,铭儿,在你没察觉到死亡的来临之前不要打开它,请务必遵守我的话。”说完爷爷又对着我微笑起来,慈祥地对我说:
“好了,事情都交代完了,我也该走了,记得为我摆上彩色的遗照......”
说完,爷爷的便长呼一口气,随即便没了呼吸,安静躺在了他的木床上。
随后便是人们进行葬礼的一系列流程了,我只记得那天我跪在爷爷彩色的遗照前哭的不成样子——爷爷向来是很护着我的,对我的母亲也是这样,这也经常让奶奶对她的厌恶显得和水面上的雾气一样若隐若现。所以那天只有我和母亲跪在爷爷面前哭成了一个泪人,而那些亲戚和奶奶也如同之前一般在屋子外面聊天,大笑,谈论着爷爷这个奇怪而又顽固的人——毕竟在传统面前只有爷爷选择成为了特立独行的那个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