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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山庄一如既往地清净.
温柔从天还没亮便出门了,这会儿还未从外头回来.萧瑟穿着白色的裘皮大衣,安安静静的望着靠近窗户的桌边,正有一口没一口的饮着今早自家夫人临走时留给他的酒.
他们刚来的那一年正值九月深秋时节.
那时候,萧瑟因为琅琊王一案受到牵连,被贬为庶人流放青州,温柔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自是要跟他一道的.
原本最初在流放的过程中,一切都是平平安安的,可谁晓得就是在他们离开天启城的路上,遇上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萧瑟不知道那是谁,但是也看得出来,这黑衣人武功很高,甚至还那般轻易的将他已经踏入逍遥天境的武功给废了去,令他终身都无法习武.
萧瑟曾因此有一段时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郁闷和无奈.
那时候为了照顾身受重伤、经脉尽断、武功尽废的他,温柔拖着彼时还格外虚弱的身体时常外出,每次回来的时候,手里总是拿着亲自打来的野兔和野鸡给他,甚至还有她在后山发现的桂花,说是想要酿酒,然后埋在后院的槐花树下,等过几年再挖出来,这味道定不会比天启城碉楼小筑的秋露白差.
夹杂着桂花香的酒无疑是对了萧瑟的喜好.
这桂花酿埋了好几年,味道倒是比他从前在天启城时常喝的秋露白的味道要浑厚不少.
温柔喜欢酿酒,她会酿的也不止只有一种酒,这几年她在后头的库房里也断断续续的存了好些,除了平日萧瑟最喜欢的桂花酿,还有一些平常招待客人时才用得到的酒,只是今年往来的客人不多,这些酒几乎都成了库房冗积.
看着眼前这萧条的模样,萧瑟也渐渐地失去了喝酒的耐心,理智也一点一点的被心中那颇有些暴殄天物的愧疚感取代.
他抬起头来,一双深邃的眼眸望着窗外那漫天飞舞的雪花,幽幽的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得如他的名字一般萧瑟.
三三两两的小二正趴在大堂里的桌上打盹儿,偶尔醒过来也是被这寒冷的天气给冻醒的,猛得哆嗦一下,惊醒过来,扫视一圈,却见老板娘到现在都未曾回来,靠在窗边的那个座位上依旧只有那个自负风雅的老板坐在那里看雪,于是裹了裹破旧的大衣,继续睡过去了.
当然了,他们心中偶尔也会忍不住抱怨:“本来店里还有几个不愿意冒着风雪赶路而打算住下来的客人,但因为老板舍不得出钱休整客栈,以至于每件客房都是漏风的,客人冻了几天后,宁愿挨风雪吹刮的苦,毅然上路了.”
这位名叫萧瑟的老板曾经训诫他们:
萧瑟(萧楚河)“咱们这客栈,背靠青山,面朝绿水,如果房间再多些颓败感,就更显风雅了,这才是旅途中人热衷的感觉.”
小二不懂,问:“那究竟是什么感觉?”
萧瑟故作高深地摇了摇头:
萧瑟(萧楚河)“唉,自然是在路上的感觉.”
直到后来有一天,一个赶路的大汉大半夜实在是受不住被风吹得“吱嘎吱嘎”响的窗户,一拳把房间打出了一个大窟窿.
然后,这倒霉催的大汉就被老板留下来罚做了一个月的苦力.
那大汉倒不是没有反抗过,只是那时候他刚举起拳头,就被老板打出了门.他刚站起来,就见萧瑟顺手抄起一根棍子,那根棍子还没打下去,大汉就跪倒在地了.
老板娘心慈,瞧他被萧瑟欺负的这般可怜,便有些心软,他在客栈中做苦力的那一个月,虽说没帮上什么忙,可她却时常给他送酒,那大汉临走时,若非老板娘坚决不肯,只怕他就要认老板娘做姑奶奶了.
其实,关于那根棍子究竟有没有打下去,小二们其实也是有过争议的.
有一个眼尖的小二说,他仿佛看到那根棍子微微抖动了一下,舞出了虚虚幻幻数朵棍花,那一瞬间,这个摇摇欲坠的客栈几乎抖了一抖.
但是那个汉子毕竟还是毫发无损的,所以谁也不能确定那根棍子是不是真的打了下去.只是那一个月的时间,他一句话也没再敢多说.别人问他,他就跑.
后来还是老板娘说,他不过就是被老板吓着了,所以才不敢多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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