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声巨响,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坠落,强大的冲击震的周围的烂尸飞起,白骨在空中裂开,相互碰撞,发出沉闷的声音,原本的血腥味和尸体半腐烂的臭味愈加浓烈。
“那是什么?”周围的询问声此起彼伏的回荡着,沙哑而悠长
“是人!”一个声音尖声叫道。
“拖过来,拖过来”遍地的烂尸开始嘶吼,它们的嘴张的很大,口中的舌头已经烂成血浆,只剩下零碎的残齿挂在牙根上摇摇欲坠。他们的声音通过怨气发出,怨气则将混浊的空气染得更加的黑。
“活——活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出。
“活的?这哪来的活人?别开玩笑了。”有声音嘲讽道。
趴在地上的人突然身体向上微躬,两只手用力撑住地面,指尖随着力道的加重穿透了身下尸体仅存的一点烂肉。
“啊!”被刺穿尸体的怨气发出的尖叫的声传来。
“乱叫什么,都成这样了,你还能疼?”又有声音不满的回着。
落下来的人长发散落,沾着大片的血迹,将原本松散的发丝和红色发带一缕缕的黏在一起,模样狼狈无比。魏无羡慢慢抬起头,直起身体,待适应了黑暗后,眯起眼将周围扫视了一圈。“他没死,他真的没死!”魏无羡心里一阵狂喜,可不安感也愈来愈强烈。身体摇摇晃晃,越来越多怨气所发出的声音像一根鞭子将魏无羡的脑部神经不停地抽打,魏无羡用力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要活着,一定要活着”这是魏无羡头脑中的第一个念头,也是支撑身体的最后一丝力量。魏无羡压下心头的恐惧,鼓足劲从地上拎起一架尸骨向地上甩去,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魏无羡的体力消耗的极快,但是他丝毫不敢松懈,因为他是怕的,虽然烂尸不会有太大的威胁,但是正因如此,他越是害怕。神秘的事物,往往都不会有太好的真相。
四周终于寂静,魏无羡也终于累的向后倒了下去。
魏无羡醒来时,已经不知晕了几天,努力的睁大双眼,让自己尽量保持清醒,周围一切依旧黑暗,无法分辨出现在是何时。他抽出一条符咒,手腕抖了抖,在地上化了一个小火苗照明。亮光只是照亮了周围大约一米的距离,魏无羡低头扫视一圈,地上都是半沉进土里的残尸,而一米以外的黑暗无边无际。
今日最要紧的就是吃食,魏无羡找了一圈也没发现一根草叶子,心中万般崩溃。撑了一个时辰后,他终于认识到再这么饿下去自己真的就要与这些尸体相伴到老了。他双手插入泥土,捧出一堆烂泥,魏无羡喉结动了动,不是因为饿,而是真的下不去口。说是烂泥,不如说是浆状尸体,有些地方的血渍还没有完全风干,遗留在上面。
魏无羡深吸一口气后屏住呼吸,张大嘴,一口闷了。胃中的不适感非常强烈,每次将要反胃时他又深深地咽了下去。
不行,师姐还在等他
莲花坞还需要他
还有蓝湛……
接着,一口接一口的闷了进去。
终于,无法继续下去了,他甩手扔掉手中的烂泥,紧闭双眼,他现在只想睡觉,忘掉刚才经历的噩梦。但是他根本无法入睡,因为他必须想想如何出去了,但是若只是漫无目的的闯,是否可以出去是个迷,更可怕的是可能还会遭遇更加难以预料的事。
“如果有带路的就好了”魏无羡心道。
周围的环境,依旧是那样令人恶心,但是魏无羡发现有一点却不同,那就是每隔几个时辰,怨气的浓度就越高,可能是温氏的人不停投放死人的缘故。而这些原因魏无羡都不感兴趣,他只在乎一件事。
“如果利用怨气带路,胜算率可能会高一点”魏无羡心道。
“但是怎么才能让他们乖乖听话呢?”魏无羡又陷入了沉思。
魏无羡将指尖咬破,用血在稍微平整的地方画着符咒,但是除了自己失血过多以外没有丝毫作用。地面上血迹斑斑,符咒杂乱无章,由于不了解怨气,魏无羡几乎是毫无头绪,他只能将以前的符咒拆散、结合、变形不断重复。
“得找个对怨气熟悉的东西。”魏无羡心道。
魏无羡低头斜眼看向一旁的尸体,唇角上扬,眉毛微挑。于是,之后的情景便是魏无羡在死尸上不停的画着符咒,一个画满了就又起身去拖来第二个,不过一会魏无羡就几乎被尸体包围。周围的怨气愈来愈浓烈,眼中血丝不断加重,眼皮时不时跳动,魏无羡能感受到时辰过得很快,因为身体上的疲惫已经不受他控制,直到手下的速度越来越慢,再看时,他人已经沉沉睡去。
云梦,莲花坞
魏无羡环顾四周,眉头紧锁,他心知自己已入梦。立于莲花坞大门之外,还是熟悉的一切,想到如今,魏无羡思绪万千。“不知道江澄那个小子 一个人如何了,还有师姐......”魏无羡心道。正欲走上前推门而入,门就从里面被人撞开。
冲出门的的两人便是“魏无羡” 和“江挽吟”,二人推推搡搡,直迎魏无羡正前方,魏无羡被两人穿过身体,便知无人能看到他,转身忙跟了上去。待到莲池边,远远便见一个一身着素紫色的女子正弯腰采莲。
听到脚步声女子直起身回过头,看到来人笑了笑,招了招手道:“阿羡,阿澄,过来吃莲子了” ,三人急忙跑上前去。两个魏无羡几乎同时喊出:“师姐!”
不同的是,一声是喜悦,另一声是哽咽。
魏无羡正失神时,又见一对道侣徐步而来,魏无羡不敢去直视他们,他怕视线碰撞,他怕回到这个让他依靠,又因他而毁的地方。
“师姐,你最好了,我想吃甜的”
“好。来,阿澄,这个也甜”
“谁像魏无羡那样娇气,师姐,甜的你吃。”
“你不吃,那我吃了”
几人互相打闹着,这边魏无羡失了神,仿佛这一切就发生在上一秒。魏无羡转头,离开,他不舍,但是他也不愿打破这份难得的宁静与美好。
云梦不再依旧,故人不再归,藕花之中,谁人能料生死别。
玄武洞
洞中传来一阵低沉缓慢的歌声,魏无羡连忙向声源处走去。看到自己拉着“蓝忘机”的袖子,时不时弱弱地说着“好听”,蓝忘机的声音持续的响起,在这里,他用歌声给了魏无羡活气。
百凤山
这是魏无羡万万没有料到的,白衣少年俯下身吻了被自己压在树上的人,眼底流转着万般的情愫。欲望与克制并存,拉扯着“蓝忘机”的理智。
这是……蓝湛!
亲吻他的人竟然是蓝湛!
眼底对他充满爱意的人竟然是蓝湛!
这怎么可能,蓝湛怎么会……
突然魏无羡感觉自己被迫往梦境外拉扯,梦里的他眼皮越来越沉,在现实中醒了过来。似乎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刚才是什么。周围窸窣的声起初很小,魏无羡只当是风声,但是后来声音越来越大,好似在他耳边嘶吼。魏无羡心烦于吵醒自己的声音,睁开眼想一探究竟,睁眼的刹那对上了一双白瞳,身体一震,眼睛睁的越来越大,紧接着一连串的芬芳吐出。
魏无羡急忙站了起来,看见对面的人,后背发凉,是走尸!
魏无羡又想了想,觉得在这种地方没什么惊奇的。那走尸一动不动,魏无羡被他直勾勾盯的浑身不自在,后知后觉面前之人并未看向自己,更像是透过自己看向身后,魏无羡心中一紧,僵硬的转头,幸运的是并未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只是被魏无羡用来当画纸摞起来的死尸。魏无羡侧身将死尸的位置空出,再次看向那具走尸,走尸仍然盯着尸体,不同的是,他的眼神除了份呆板,竟多了些痛苦。
魏无羡不解,心道:难不成他看到死尸过分想念了?
魏无羡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念头,走尸怎么会有思想。看向死尸身上的符咒,魏无羡的指尖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突然,那走尸两手五指用力张开,抱住自己的脑袋,魏无羡鬼使神差的在空中画了个红色的符咒,暂且将其抑制。缓步来到那堆死尸旁,低身又顺着已经干了的符咒描了一遍。
“啊啊啊啊啊啊”身后传来刺耳的尖叫声。
魏无羡闭上双眼深深吸气,用来缓解耳部受到的折磨。转身,再次看向走尸时,魏无羡倒吸了一口凉气:那走尸的脖颈处出现了无数条黑色裂痕,像藤蔓般缠绕,身体也发疯的抓起地上的死尸向外甩去,这一甩,已经不见了踪影 。
魏无羡看向死尸被甩去的方向咽了咽唾沫,莫名觉得嘴唇干裂,又抿了抿唇。“莫不是变为了活尸”魏无羡心道,身体向后慢慢退去,想要找空隙逃脱,突然后背撞上了尸墙,魏无羡想要用手推倒,却是看到尸体后一排泥墙时心中万般无语,那正是魏无羡防止符咒错乱,一边呕吐一边建起的。
魏无羡此时无比后悔,无奈之下他只能缓缓站定,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一副誓死的表情,但是他没想到的是,对面的死尸不但没有任何要进攻的迹象,反而微微垂了头,更像是一个待命的仆人。
就这样僵持了一个时辰,魏无羡觉得自己的身体僵硬到酸痛,见走尸没有丝毫动静,魏无羡也渐渐放下心来。这一放松才想起自己在梦里听到的曲名,刚才被一吓,竟然忘了,魏无羡扶额,看向活尸的眼神多了些责备。随口说了句:“走开!”令魏无羡没想到的是,那活尸好似听懂了般,真的转身准备离开。
魏无羡又道:“回来”,于是那活尸又转过身走了回来,魏无羡心中不解。
“去那”魏无羡指着离自己较远的地方再次命令。
那活尸十分听话的离开,到目的地后站定,盯着魏无羡一动不动。
“转身”魏无羡害怕他又做些什么可怕的事便又道,活尸转身后魏无羡才安心的坐下思考。
“怎么回事,自己的符咒起作用了?原本只是想动用怨气,没想到竟然能操控活尸,那不如整修一下符咒,说不定效果更好。”
魏无羡立刻开始行动,找了一块平整的地方,先对照死尸上的符咒图形重新作画,之后反复修改。由于符咒收集怨气不但麻烦,而且消耗心神,所以待到符咒完美成型时,魏无羡就去寻找承载怨气的事物。
几个时辰后魏无羡找到承载怨气的事物——竹子,魏无羡看着手中的枯竹不解为何自己找吃食时没有这般运气。削削剪剪,魏无羡马不停蹄的赶做着竹笛。
完工后,便盘腿打坐,这次需要收集的怨气要足矣在竹笛中不消散,因此极其消耗心神,魏无羡收集怨气时只觉头部发涨,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冷汗不停的浮在额头表面。
终于,喉间一甜,衣领被留下的血染的极黑,眼眸缓缓睁开,透露出嗜血的光芒,一旁的竹笛被怨气染的褪去了枯黄,只剩下幽黑,接着竟泛出了光泽。
魏无羡捡起竹笛,被怨气包围着起身。他吹响了那支笛子,笛音带着哭腔,像是无数受冤之人的呐喊,周围仅有的几具走尸将魏无羡包围,他们看上去痛苦极了,好像灵魂被撕咬又的痛苦,不过一会,他们又仿佛重获新生,痛快地仰天长啸,最后,归为平静。
眼前的活尸一个个双目无神,他手中把玩着竹笛,笑容愈发的邪魅。
可以出去了,无法御剑,不知如何面对蓝湛,不过,一切都无所谓了。
因为他魏无羡,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