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冰河,何许人也,魔界之主。
沈清秋,何许人也,阶下之囚。
可惜,有人热望成空,执着无果。
只恨命中没有,因此天也不怜。
这是沈清秋故去的许多许多年后。洛冰河无言可对,他的仇人死去了,可他仍然不甘心。而他的不甘心是无用之功。
因为沈清秋已死,不论从前如何,今后他总要放下执念。
他是总该向前走的。洛冰河想:是沈清秋错了。所以他才这样难过,这样不好受。
洛冰河该放下,然而,他生是半魔,恨意直到如今也未消迩。
他在碑前长跪,直到恍惚。
这是沈清秋的衣冠冢。
而他的躯体实在太难堪,也太可怖。
恍惚里,魔界之主发觉他的恨意似乎露出一角瑕疵,这感受叫他极为痛苦。
单单只是恨,单只是恨撑不下这许多年。
他似乎想念沈清秋。
唯独这样的感情他无法接受,这叫他感到他背弃了自己,何况事到如今想念于事无补何其无用。
于是他举起剑来。
昼夜天光相撞,红霞迸出。有魔甘心赴死,无人生还。
苍穹山阵法发动,带走最后的几峰峰主与弟子。
洛冰河想,就叫他们于你陪葬未尝不可。沈清秋,你该谢我。
不过,沈清秋早已死去。只有痴儿梦呓。
孤鸿鹤影,人间不余。
洛天疏醒时,已是许多年以前。
要说他来到此世,实在是意外。
前生之洛天疏家庭特殊,乃是孤儿。他失散了一个小弟,因此十分惦念。又只身辗转许多年,工作常出差。唯独的爱好就是街头巷尾贴寻人启事小广告,聊以慰藉。
初来贵宝地,洛天疏感到十分疑惑。他记得现在理应是夏天。
然而,六月飘雪不说,似乎连植物都一夜步入了老年。
他躺在树上,是树枝断了摔下来的。
不过,在此地他仍有小弟没找。虽说初来乍到,但他约莫记得有人同他说“你要有弟弟了”——那似乎是个很年轻的女人。
当时她似乎正怀着二胎。
不过,她给洛天疏塞了些银票与银钱以后便将他赶出家门,不要他逗留。而关于他为什么姓洛——女人说,洛川离那里最近。她不曾去过那一方天地,想着以后总有机会能去。
因此,洛天疏认为,小弟约莫也姓洛。
然而,他不知道此地的方位,更无从找起。
好在此时他便想起,他是尾随着一群人,前来寻找母亲的。而母亲的尸体他已经看见了。
女人似乎刚刚生产,洛川边还有血迹。而她身上的外袍不知所踪,想必是在刚产下的婴儿身上。天寒地冻,母亲不除下衣袍,小东西必定冻死。
这样想来,小孩也许就在洛川上下,定有人见到。
而他正在下游。
此时,距离苏夕颜死去已过去一天。他在渔民处问出小孩被洗衣妇抱养。
这小孩果然姓洛,与他所想不差。
此时洗衣妇正把小孩哄得睡熟了。她面露难色:“我已养不下第二个孩子了。”
洛天疏思索片刻,递出一叠银票。
“这是家母的遗产,万望夫人善待小弟。”
洗衣妇叹气,推拒了洛天疏的手,为新收的养子掖掖被角。将他拉进门中,披上外衣。
“罢了,你收好这钱——日后保不齐能进学堂呢。我留你。不过,你叫什么名字呢?”
洛天疏身形很小。他的年纪原本就并不大。
于是他躬身行礼,发育未毕的声带音声稚气:
“我叫洛天疏,我来寻我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