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醒了,二小姐急急的抬手抹去了脸颊上晶莹的泪痕,皱起眉头扁着小嘴娇嗔道“小白子你可把我吓死了!你怎么笨的像猪一样都不知道躲啊!”她眼睛红的像小兔子,眼尾还挂着点泪花,我的心口又痛起来了,我不想要让她流眼泪,即使是在梦里,我也不想让她难过。
我是恨我自己的,恨我自己自我感动式的误了她许多年,恨我自己承诺不再让她哭却还是让她流了太多太多眼泪,我也希望她恨我,最好永远都不要原谅我,因为只有这样我的心里才会好受一些,她的每一滴眼泪都是拜我所赐,她的所有痛苦都是拜我所赐。她是纯白的玉兰花,是天上不染凡尘的小神仙,是冰清玉洁的仙女,不该被我用如此卑劣的手段采撷。我是活该被恨的,我是该死的,我永远都不会原谅我自己做过的那些事,对她,对财神,对师傅,对姥姥,对所有人。
可是此刻,二小姐站在我面前,天真又娇蛮的抱着臂看我,不是被我磋磨成鱼眼珠子的白戴氏,是那个记忆里无忧无虑的,不属于我的二小姐。
“小白子!你不许哭,我又没有欺负你!”少女瞪大了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气鼓鼓的小模样像极了一只任性的小白兔。“二小姐,对不起……” 我惨白的脸上扯出一个勉强的笑,眼中只有泪光朦胧。
“金柜你这傻孩子,真是个实心眼的,”一片朦胧中,我看见一个身影拨开床帘,“被她打成这样还说对不起呢!”我眨掉残存的泪水,再次睁开眼时,炫目的阳光下,站着三个人,六双眼睛齐齐盯着我。
二小姐,姥姥,戴天理。
这绝对不是一场梦,是他们的冤魂来地府找我报仇了!何七姑死了,二小姐和戴天理怎么也死了……必定是枪声引来了日本人,那我们的三个儿子呢,我还痴心妄想当上副县长后仨小少爷就成了县长公子,事到如今我才明白都是一场空,日本人,日本鬼子就是杀人不吐骨头的畜生,助纣为虐没有好下场!都是我造的孽,如今我宁愿死在山海关!
“二小姐,我宁愿去死!”我回光返照似的抬起头猛然说道:“是我害了你,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戴家!”我忍着疼,骤然支起手肘,肩背努力打直,竟借着这股子蛮力从床上挺起了身子,“我是热河的罪人,我宁愿当年死在山海关!”胸前的伤口撕裂般的痛起来,我支撑不住,脱力的向后倒在床头竖放的几个软枕上。
痛,是我应得的痛,是被子弹贯穿心脏的痛,是一片红色梦魇般在我记忆中挥之不去的痛,我闭上眼睛,我知道我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是我亲手酿成的,是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填补的。
除非一切可以重来,我无论如何也要护着二小姐,护着戴家,做个有情有义的忠仆,死也不可能为一己私利去当侵略者的狗,如果一切能够重来,我要看着二小姐幸福,只要她能够过得好我宁愿付出一切代价,包括我的一条贱命,只要她能够幸福……可是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