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只觉得眼前事物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雾,无论怎样努力地睁眼或用力眨眼都看不清楚,直至干涩到流下泪水。耳中也鸣声不断,好像头颅成了一条隧道,一列又一列火车轰鸣而过,扰得她心神不宁。肋骨间咚咚的闷响,痛得她只能无助地蜷缩着身体,前额顶在细瘦的胳臂上,恨不得将它嵌入进去,手也攥握成拳,滑腻的汗水使这个动作变得困难,指甲深深抠进肉里,尖锐地疼,同时眼泪更大颗地滑落下来。
她空闲的手习惯性地抓向她的药瓶,意外的没有重量感,摇了摇也没有熟悉的药粒碰撞声。混乱模糊的大脑艰难地向她传递着信息,可她也再没有气力离开房间。给予她无数安全感和慰籍的小屋,此时对她来说比魔窟更加恐怖。她什么也看不见了,什么也听不见了,跌到地面的痛楚相对于在她体内肆虐的病痛来说也变得渺小了起来。直到最后终于完全失去意识,她躺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手臂还朝着房门的方向.
L于黑暗中醒来,视力的丧失使她产生强烈的不安感,她试着爬起来,体会着重力转移到双手和膝部的感觉。听老人说,人死后就没有触觉了,所以她想,原来她还活着。掌下的物质硬适中,但无法确切地感知温度,她又试探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是温热的没错。
此时她只以为是病痛带来的错觉,费力地支撑着站起来,伸出双手在不摔倒的情况下尽可能探身向前摸索着。踉跄地走了几步,指尖并没有像所期待那样触到房间坚实的墙面。巨大的恐惧感和不安感吞没了她,她好想大声呼喊求救,可干涸的喉咙只能发出格格的喉音,在这种氛围中只能徒增恐慌,紧接着她就因此干呕起来。 她强迫自己吞下一些好不容易分泌出的唾液,索性趴在地上试图以身体为尺判断,然而得出的结论促使了她的绝望。本就脆弱的心脏重重撞击她的肋骨。这是噩梦吗?如果是的话,求求了,求求你了,让我快点醒过来吧。
她绝望茫然地四处转头,本来无意义的动作却让她有了一个惊喜的发现。面前有一块小小的白斑,她闭上眼,同样漆黑的视野里空无一物,睁开眼,白斑仍在。她颤抖地伸出手去,想要将白斑握在手里。在她要抓住它的一瞬间,它出现在她的手背上,她张开手,它又安稳地躺着她手心里。
这时她被折磨的迟钝了的大脑才突然意识到,这是一小束光。她不敢抬头,不敢找寻光源的方向。想哭,但是干涩的眼像两汪枯竭的泉水。她用力眨眼,想挤出些泪水,反应过来时,光斑移动了位置。她的手还空空地举在那里,掌心向上,五指张开。 她跪趴在可以称之为地面的物质上, 光斑匀速地向某个方向移动,她的耳边传来一个小声音:“快跟上。”她连忙跟上,尽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过有了目标后,她狂跳的心总算平静了一些。哪怕是自我安慰也好。她想。
她站起来,向前虾一样弓着身子,不快不慢地跟在光斑后,如此小心翼翼生怕惊扰到它一样。不知走了多久,脊柱被压得生疼,腿也累的酸痛,但是她不敢停下来,不敢放它离开她的视线,她从没觉得注意力如此集中,就这样走着,甚至到最后都麻木了。她逐渐怀疑起了这件事情的意义,跟随光斑是否为错误的选择,毕竟比起前往某片未知的领域,停留在看似安全的原处会不会更加保险?求生的意志终究压倒了一切,“我不想腐烂在那里。”她想。
“咚”就在她重拾信心的时候,从前方听到了一声闷响,随后头顶感受到了几乎被遗忘了的强烈的痛楚,她伸出手,摸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触感冰冰凉凉的。光斑正好打在物体上,她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她猜测是一个门把手。她的心又狂跳起来,只不过这次是因为喜悦。她试探地开门,金属的门意外地不沉重,阳光争先恐后地通过门缝扑进来,她被刺激地闭上了眼。还好她在那里待的不久,适应了光明后迫不及待地睁开了眼,感觉已经几个世纪没有感受过阳光的温暖了,珍贵的,金子般的暖阳。在这样温暖的阳光,清新的空气包裹中,连心脏隐隐的钝痛都被完全抛之脑后了。
当热乎乎的喜悦逐渐褪去,她开始观察周边的环境。回头看看身后,如此炽烈的阳光都照不亮身后的黑暗,她也顾不得多想,向前走两步,松手,门无声关上。将她隔断在了这个世界。面前是一个挺大的庭院,四周都是矮墙,远处高楼的尖顶,墙角堆着的熟悉的几个花盆,整齐排列的太阳能热水器和避雷针,使她回忆起了这是她楼顶的天台。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方?明明上一个有印象的地方还是房间,怎么就到了这里了呢?的确,最近她的记忆在不断丧失,忘记了很多事情,也有很多时候忘记了刚刚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但从未发生过如此严重的症状!她甚至穿着的都还是居家服。她立刻冲回去想打开门,但是无论怎样用力地转动把手,铁门依旧纹丝不动。
尽管四周开放,想要离开也许只有一个方法了,那就是刚刚的声音希望她去做的,也是那小的可怜的光斑为她指引方向的目的,因为直到现在,那个声音也在她耳边低语,而且越来越急不可耐,仿佛来自下界的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