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无边月色的一头,水波上的皎洁被美人乌黑的发顶破开,变成一池碎光。
净室里热气氤氲,濛濛水雾中蒸腾着清新的草药香气,搅扰出几分江南烟雨的风情。
水珠映着烛火,从美人密如蝶翼的睫毛滚落。花裳将手臂挂在池沿,悠长地叹出一口气来。
她微掀了眼皮,看向对面那张半人高的水晶镜。
花裳(没有回头,依旧欣赏着镜中的自己)来了。
花敛习惯了她这散漫的态度,没有回她,兀自行到一旁的衣架边,取下上面挂着的一件睡袍扔给她,冷冷道了句。
花敛姬揽月怎会中了你的暗器?
言外之意,姬揽月武功在花裳之上。
花裳(接了睡袍往身上一拢,披水而出)
花裳朝廷重臣又如何?还不是要对我俯首称臣。
少女笑得张扬,她倒觉得姬揽月正义凛然的模样,甚是有趣。
花敛你私自把人带回索生阁,你就不怕阁主知道?
少女动了动眉毛,毫无畏惧。
花裳他们屡次和索生阁作对,我使点妙计,这样不就离间了军心,很快这朝廷就会分崩瓦解。
花敛你还是太过狂妄,以阁主的性子,定会让你放了姬揽月。
花裳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
花裳你兜这么大的弯子,就是让我放人?
花裳走近了罗汉榻,对着他微微压下身体,嗤笑道。
花裳没有人可以从我身边抢走东西。
花裳包括阁主。
迎面而来的冷意,让花敛忍不住往后仰起头。
花敛这是阁主的意思。
花敛他不想再平添杀戮了。
他反被花裳反手擒住了腕子。
莹莹跃动的烛火下,眼前的女人眸色潋滟,可往深里瞧,却又觉莫名幽暗,像一段暗流涌动的险滩。
花裳新仇旧恨,都忘干净了?
花裳当年朝廷对我阿爹赶尽杀绝,屠戮我全族,我既然活着,就不会忘记血海深仇。
花裳(松开)花敛,你我相依为命,我不会杀你。
花敛右手食指在腰间一扶,一段泛着寒光的利刃已经嵌在了两指之间,朝着花裳的面门毫不犹豫地便划了过去。
花敛抱歉,阁主让我斩草除根。
她翩然一个后仰,寒气擦着额前飞过,一缕青丝落地。
花裳呵。
花裳亏我还念在往日旧情。
花敛听见她笑了一声。
二人都是顶尖的高手,短时自然难分胜负。房间里光影憧憧,烛火飘摇如遇烈风,你来我往之间尽是拳风刃鸣。
很快花敛便落于下风。
花裳你的一招半式是我教你的,他既然让你来灭我口,便没想到放你平安回去。
花裳阁主的嘴脸,时至今日你还没看透吗?
少年沉默不语。
花敛他对我有恩,我割舍不下。
花敛手中的寒刃却未歇,朝着她的肩膀直逼而去。
花裳陡然一个急转,刀收住了,随之而来的却是脚下失力和后颈的酸痛。
一声闷响,花裳倒了下去。
肩膀生生挨了一刀。
花敛你背离门道,论江湖的规矩早该赶尽杀绝,可我念在同门情谊,姑且放过你。
花敛师姐,你若回去的话,阁主或许会放你一条生路。
花裳只觉眼前人愚蠢,她的眼光上下打量着少年。
花裳就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也值得我尊称一声阁主?
花敛叹口气,将匕首扔在地上,扬长而去。
花敛师姐,你好自为之。
花裳看着少年单薄的背影,在暗中坐了很久,这才悻悻起身。
绕过回廊一角,驻足在假山前,少女扭动暗角的把手,一条暗道赫然出现眼前。
牢狱中姬揽月被铁链囚着,意识不清。
花裳也没耐心,索性一盆冷水醍醐灌顶。
姬揽月咳咳。
少女挪近了几寸,观察着姬揽月姣好的面容。
姬揽月妖女,你好大的胆。
花裳(揉揉耳朵)都昏睡这么久,醒来还是咄咄逼人。
花裳从怀里拿出族人留给她的锦囊,打开,从里面掉出一个药丸。
姬揽月(眉心微蹙)你要做什么?
少女不言,用灵力召唤出一把匕首,往手腕处就是一下。
一滴温热的液体却正正落在了她拿着药丸的手心。
药丸就被鲜血洗礼后,迸射出一丝耀眼的光。
而姬揽月本就紧抿着的唇角,此刻更是被拉成了一条线。
花裳你既说我是祸国殃民的妖女,那姬将军又是女儿身,何不互换一下?
花裳让我也感受万民敬仰的滋味。
姬揽月你痴心妄想。
少女强行掰着姬揽月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平视。
在黄昏不甚明亮的光影中对上了花裳的视线。
花裳我挺喜欢你的,不止是惺惺作态的样子,更是这刀枪不入的性子。
花裳你出身名门,自然不懂我这在江湖讨生活的苦。
花裳人间对你来说是故土,可于我而言,不过是苟延残喘的地方。
听着少女一番肺腑,姬揽月眉心微微触动。
姬揽月你要如何?
花裳这蛊虫是我族人遗留的宝物,吃下后你会丧失所有记忆,对我马首是瞻。
花裳你若是违背我的指令,就会肠穿肚烂,流血而亡。
花裳当然,我也可以放你一条生路,若是某天我心情好,给你解药也说不定。
姬揽月妖女果真不值得怜惜。
花裳一掌将药丸给姬揽月喂下。
四目交汇,姬揽月只觉呼吸一停。
眼前的场景幻化成死伤无数的战场,她的意识开始恍惚。
她的手被眼前的人抓住了。
柔软而细腻的触感将她包裹。许是因为紧张,她的指尖上冒了一层薄薄的汗,一双还泛着红的眼紧紧盯着她,一动不动。
花裳原来这就是你心底最柔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