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疏星淡月,断云微度。
清宁坐在窗边,借着月光在桌上挥笔而就,随后两指夹起符纸微微一抖,符纸霎时无火自燃。
随着符纸燃尽,清宁面前缓缓浮现出一道人影,逐渐凝聚成了人形,广袖青衫,云鬓花颜,周围散发着淡淡的光晕,相貌与清宁别无二致。
清宁抬起右手,无数淡粉色光点从她掌中流泻而出,朝着窗外飘去。
“去吧。”
那道人影朝她微微颔首,化为了一道淡青色的流光,随粉色光点飞出窗外。
浓厚的夜色中,飞檐重阁、白墙黑瓦的和风建筑显得莫名阴森,尤其是建筑周围那影影绰绰的憧憧树影,更是增添了几丝诡异的气氛。
粉色流光悄然落在庭院中,和室内,穿着狩衣的老人缓缓睁开了双眼。
还未等他有所动作,窗户已然被风吹开,青色流光随之而来,落在了距离榻榻米几米外的空地上,化为人形。
“你是谁?”老人折起眉心,严肃的面容和榊太郎有几分相似。
“想必,您就是我的祖父,榊原宫司吧?”
宫司并不是老人的名字,而是他的身份。
“你是……月姬?”看着周身散发着淡光的少女,老人目光深沉,“你竟然敢魂魄离体到这里,不怕出事么?”
“祖父不必担忧。”少女微微一笑,“以伊势神宫的大名,就算不在神宫内,我也不会如此行事,这只不过是我用符咒幻化而成的一道投影罢了。”
“竟是如此?”老人目光微动,露出了个还算和蔼的笑容,缓缓点了点头,“很好,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修为,不愧是我的孙女。”
少女勾了勾唇角,面上并未反驳。“听闻祖父想见我一面,此番前来便是为此,希望祖父以后不要再派人去打扰我父亲。”
老人笑意不变,只是眼中多了一丝讽刺,“你父亲虽然自称脱离了家族,但他身上依旧流着榊原家族的血液,包括你也一样。”
“的确如您所说。”赞同地颔首后,她微微歪头,“血缘无法断更,但道不同,不相为谋——这话,想必您应该听说过吧?”
“道?”老者垂了垂眼,复又抬起,“你父亲对此道不感兴趣,我不勉强他,但是你却踏入了修行一途,而回到榊原家族,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见少女不为所动,他又继续缓缓说道,“只要你想,我可以让你成为下一任家主,成为伊势神宫下一任的宫司。”
少女有些好奇,“据我所知,霓虹的神官从来都是男性。”
“榊原家族自然有这个能力。”老人脸上闪过一丝倨傲之色。
“听起来的确有些诱人。”见老人眼神隐约露出些许炽热,少女不由得轻笑一声,“只不过我还是那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
顿了顿,她又继续道,“况且……说到血脉一事,您大概还不知道,我的外祖父,是华国风家的家主。”
“华国风家?”老人一愣,随即脸色微变。
虽然霓虹神道在世界都颇为有名,但若说起神道的源头,则是来源于华国,那个有着几千年悠久历史的古老国度。
就连霓虹,也因为古时是华国附属国的原因,受到了宗主国的许多影响,不仅仅是神道,还有诸多的文化传承。
所以他自然听说过华国风家的名头。
毕竟那是华国传承最久的古老家族,其根源甚至可以追溯到上古众神还在人间活跃着的时期。
只是随着此方天地灵气日渐淡微,为了人界够顺利运转,神灵们已然退出了人世间这个舞台,人类也逐渐将祂们当成了神话传说,而非真实存在。
到如今,大多数的人都更加信奉起科学来。
“你的意思是,你母亲是风家的人?”老人眯起双眼,“我又怎么知道,你不是在信口开河呢?”
自从知道自己的幼子私下里和一名华国女子在一起后,他就派人去查探了那名女子的身世,多方传来的消息告诉他,那名女子只是一名出身富裕的普通人而已。
作为他最宠爱的幼子,即使不能继承他的一切,又怎么能和一个普通女人在一起呢?
只是没想到,在他要求幼子和那名女子分手后,对方会反应得那般激烈,甚至后来还偷偷带着那名女子逃到了英国。
清宁不由失笑,“您以为,我这一身修为从何而来?”
听到少女的话,老者将思绪从回忆中抽出,上下打量了一下少女。
是了,以她这般的年纪,倘若没人指点的话,又岂会有如此修为?
不,就算是有人指点,她能做到这个地步也不失为一个天才了,毕竟连他也无法做出这么一个惟妙惟肖的投影来。
而且……若她母亲真的出自华国的风家,那么他查不到对方真实身份也就理所当然了。
“你真的不愿回到家族来吗?”老人眼中透出一丝希冀,和方才诡异的炽热截然不同。
“抱歉。”少女缓缓摇头,见老人眼中有些暗淡,便道:“不管怎样,血缘是无法更改的,您依旧还是我的祖父。”
“以后没事的话,就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吧。”老人目光深深,“不要用投影。”
“我会亲自前来看望您的。
见她应下,老人嘴角露出几分笑意,只是隐约透着些许苦涩的意味,“夜深了,你也该休息了,我就不送你了。”
“祖父大人,还请多多保重。”说着,少女的身形也逐渐淡去,随着话音落地,彻底消散在了空气中。
半晌后,和室内响起了一声叹息,随后又归于宁静。